阿布刚要离开,秦晋又叫住了他。
“你说,呼罗珊的百姓,究竟欢迎大唐多一些,还是喜欢大食多一些?”
阿布习惯性的转了转眼珠,说道:
“如果非要让小人说,呼罗珊最喜欢收税少的,如果大唐收税少,便喜欢大唐,如果大食收税少便喜欢大食……”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咧嘴笑道:
“大家都知道,大食对异教徒征收繁杂高额的人头税,不少人被逼迫得破了产,离家逃难。还有的,为了保全家产而全家皈依了大食教,小人的家族就是如此。现在,家族中新出生的小儿,刚刚学会说话就满口的真主安拉,不知道多少年后,怕是波斯人都要成为大食的精神奴隶了!”
说这话时,秦晋能从阿布的眼神里看到明显的波动,真看不出来,这样一个可以随意更改信仰的人,心底里多少还残存着一丝理想。
不过,理想不能当饭吃,所以,在大食的重压之下,他不但皈依了大食教,还改了大食名字。实际上,阿布可是地地道道的波斯人。
秦晋道:
“等到大食人彻底被赶出呼罗珊以后,你想没想过重新回归信仰?大唐历来公平对待各教派,针对异教徒的人头税必须取消,同时还会重新分配无主的土地给那些曾经因为受到迫害而破产的波斯人!”
呼罗珊的主体民族是波斯人,大食人作为入侵者,大多依附于政权和军队,一旦大食的军队和政权覆灭,他们想要保住掠夺而来的财产,简直是痴人说梦。这是不论哪一方都不允许的。
阿布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这些举措,丞相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据小人所知,许多人都处在观望之中,如果戈尔干一战,彻底打败马赫迪,如果能生擒或是杀死马赫迪更好,那些还在观望的人就一定会坚定的站在大唐一边!”
秦晋当然知道阿布的所指,毕竟唐朝的政治中心和本土距离呼罗珊有万里之遥,当地人自然害怕唐人退去以后,大食人卷土重来而遭到报复。
观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说得对,一切都要在打赢戈尔干一战之后才能开始。不过,现在能够联络的家族,也都要积极联络。总之,戈尔干一战之后,必须将大食人在呼罗珊的基础连根铲除!”
阿布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说了一阵,外面已经日上三竿。无边的困意袭来,秦晋又忍不住斜靠在军榻上打起了鼾声。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轻声唤着自己,抬眼一看竟是一年不曾见面的寿安公主。
公主自从成为他的妻子,不曾与之有过一刻安静与欢愉,匆匆一见之后就是无休止的征战和忙碌,哪怕长子呱呱坠地以后,见过的次数用一只手也能数过来。
入春时,长安来信,公主为他产下次子,这个消息到现在秦晋的身边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有些时候,秦晋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台机器,很难再因为一些事情欣喜,同时也很难因为一些事情愤怒。
形成这种性格诚然使得他从容顶住并熬过了巨大的压力,可终究是失去了一个作为普通人的乐趣。
“丞相,丞相……”
忽然,一阵空灵的呼唤声让他睁开了眼睛,面前出现的是郑显礼刀劈斧凿一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