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庄直言说出了三个字:
“废太子!”
这也的确与他所判断的不谋而合,继而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秦晋忽然想起了至德初年,那个充满了活力而又昂扬向上的青年。同样是李豫,到了现在却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在残酷的政治斗争落败以后,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的勾结外虏侵害母国。
一个有为青年的毁灭,是这个时代的不幸,李隆基、李亨父子心里藏了太多的污垢,是这父子两人一手摧毁了唐朝的百年盛世,又一手毁掉了子孙们本该满是阳光的人生。
但很快,秦晋就觉得,阳光这个词他用的太不恰当了。
李唐自建国伊始,就充满了权力斗争之下的尔虞我诈,在这残酷的斗争里,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屡见不鲜。就连为后人所称道的堪为帝王楷模的唐太宗,不也背负着杀死兄弟,囚禁父亲的恶名吗?
不论李世民怎样试图涂抹史书,树立自己的高大形象,但仍旧难以将这个最基本的事实磨灭。
到了李隆基做皇帝时,则更加的丧心病狂,甚至在一天之间就杀了包括太子在内的三个亲生儿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舐犊情深……所有最基本的人伦天理在这个冷酷的帝王之家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李豫原本个大好青年,且不管他能否成为中兴之主,却硬生生在李亨的私心中被彻底毁灭了。
李亨曾经作为太子被其父李隆基打压了多年,可他本人一旦登基称帝以后,居然也有样学样的用同样的法子打压着身为太子的李豫,可惜李豫终究心性还是不够,李亨的身体又突如其来的垮掉了,以至于一切都失控了。
秦晋就是在李氏皇族的内斗中,在一个个偶然因素的推举下,一步步进入了中枢,最终而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除了为李豫的沉沦惋惜以外,秦晋并没有心慈手软的打算。
这反而坚定了他要彻底铲除这些隐患的决心。
“入秋之时,便是朝廷西征之日,在这段时间里,必须将朝廷中一切不稳定因素剔除。”
严庄是不赞同秦晋亲自率军西征的,他觉得神武军现在虽然控制了天下大势,但秦晋毕竟执政日短,声威资望恐怕都不足以在本人离开以后震慑住朝局。
但是,秦晋的决心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严庄劝了几句便知道没有办法改变秦晋的心意,于是就改变了话题。
“案件进展至此,秦执珪的罪名,也应该可以抵消了!丞相以为,何时释放较为稳妥呢?”
秦执珪的确是被冤枉的,他的倒霉只是因为与秦晋有着叔侄关系,自然可以无罪开释。
“此事你去经办吧,办好了可以恢复旧职,但要对他的身份予以保密!”
“下吏明白!”
严庄也随后离去,秦晋疲惫的靠在软榻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这次成功的为秦执珪脱罪,也终于可以对堂兄有个交代,同时也使他与宗族原本疏远的关系能够有所缓和。
事实上,秦晋本不必如此,因为他并不亏欠齐郡秦家宗族,反倒是宗族还欠着他。当年那些道貌岸然的叔伯们明目张胆的欺负孤儿寡母,抢夺田产,如果遇到睚眦必报的人……假使遇到原本的秦晋,秦执珪怕是都难以脱罪了。
当然,秦晋并非出于妇人之仁的以怨报德,而是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宗法制还占着主流的唐朝,宗族的作用远比想象中还重要。
此前,秦晋的精力一直扑在平乱上,无暇顾及宗族事宜。现在借着堂兄的请托,则可以趁机将宗族子弟拉近与帝国的权力中枢的距离。
……
长安城西五里处的一片桑林边,五人五骑远远的望着东面若隐若现的长安城头。为首者深眉高目,显然不似中原汉人。
“好一个秦晋,居然在一夜之间就毁掉了我数年苦心经营的关系网,走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随着一声声催马长嘶,五人五骑绝尘向西而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一队骑兵也跟着呼啸而过,神武军的红色战旗在朝阳下猎猎作响。
西内苑,今日进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演武,与以往不同的是,以吐蕃人为主的五千骑兵,今日将开始以围猎代训练。西内苑原本圈占了长安城西北面的大片林地,李隆基在位时曾不止一次的在此围猎,只是自打安史叛乱以后西内苑就再也没有过围猎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