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所在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和高度也自然会随之改变。从前的杜甫只一心想着求官,尤其是到了最为难熬的困顿时期,求官的目的也变得越来越简单,仅仅是为了家人谋一个安稳的生活,不至于颠沛流离,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至于再发生幼子饿毙的惨剧。
直至今日此时,想起当年所面对窘境与绝望,杜甫仍旧唏嘘连连。然则,在冯翊郡太守任上一坐就是四年,现在又以前所未有的身份巡抚河东,地位今非昔比,其所求的也早就时过境迁。
忠君也好,终于朝廷也罢,在他看来都没有构造一个安稳的天下要来的实际。天子可以枉顾百姓死活,骄奢淫逸,朝廷也可以助纣为虐,倒行逆施。唯有一个安稳的天下,才能使天下受苦受冻之人过上好日子。
如今,他和他的家人已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现在是时候践行当年所发下的宏愿了。
正是追求的不同,杜甫才没有任何的道德包袱和心理负担,就算秦晋将天子当做了提线木偶又如何?在这场浩劫里,李家有太多的机会挽回局面,但每一次都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了天命或许已经开始改变了……
“一旦史思明大举南下,河东的兵马不足以抵抗,扩军也刻不容缓!”
杜甫终于进入了自己此番回京的正题,扩军!
不过,秦晋给予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扩军不宜在地方进行,关中可以增派新军五万,若还捉襟见肘,届时可从洛阳方面出兵策应!”
杜甫马上就明白了秦晋的想法,地方不可以征兵扩军,这正汲取了安禄山造反的教训。不但不能使兵源出自当地,就连粮秣的调拨之权,也必须牢牢的掌控在朝廷手中。
巡抚河东最重要的一个差事,就是负责为节度使整备提调粮食。表面上这是减轻了节度使的负担,使得节度使只专心战事,但这也在事实上分散了节度使的权力。
此前杜甫还担心卢杞会对这种情况有所怨言,但他却发现自己想错了,卢杞非但支持秦晋的决定,还主动的交出了更多的权力。
目前,朝廷只在河东、朔方、陇右三地设置了巡抚,都是关中周围最为重要的地方,只要这些地方牢牢的抓在朝廷手中,地方势力也就很难在有所作为。
“节度使有割据的倾向,地方大族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大夫若要彻底杜绝割据隐患,就必须得治理地方大族!”
秦晋点了点头,地方大族虽然不是割据出现的根本原因,但也绝对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原因,只是事分缓急,在史思明未被平息之前,地方大族还是团结的对象,否则就是将这些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世族推向了自己的敌人一方。
对于秦晋的顾虑,杜甫表示赞同,所以扩军的提议被否定了自然也就欣然接受。
……
夏元吉连夜拜访了第五琦,这让第五琦觉得诧异。夏元吉毕竟年岁大了,精力有限,除了亲手争执朝廷风气以外,很少干涉他所负责的具体差事,今日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大事。
第五琦精力旺盛,十天里有八天吃住在政事堂,夏元吉到政事堂来直接就见到了他本人。
“独孤倓的事情闹大了,现在传的满城风雨,老夫知道你与他渊源颇深,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我呢,如果但有一点徇私,只怕御史的弹章就得满天飞了!”
夏元吉表情凝重,语气低沉,连堂内的气氛几乎要凝固了,第五琦的太阳穴突突一阵乱跳,小小的安定侯居然要夏元吉亲自出马处置,看来问题远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一念及此,心下不免阵阵黯然。
自己终是要做一个以怨报德的人了。
“相公放心,下吏知道该如何做……\u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