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弩射击!”
弓弦催动的声音立时嗡嗡响起,如簧箭雨激射而出,随之而来的就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裴敬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黑漆漆的战场,第一轮弩箭的齐射就将叛军的攻击阵型打乱了,原本有规律的,密集的火把光点熄灭了一大片,没有熄灭的也越发杂乱无章。
见到此情此景,裴敬松了口气,如果按照这种势头,他有把握在七轮齐射之内,彻底击退叛军的进攻。
不过,第二轮的齐射并没有立即发动,裴敬再等,他要等叛军再前进五十步,有更多的叛军在重弩的射程的覆盖之下。
“齐射!”
又是一轮箭雨透射了出去,从火把光点上判断,这一轮齐射收到的效果不如第一轮来的明显。但裴敬并没有气馁,这早就在意料之中,不管弩箭齐射再快,再密集,只要叛军有了准备,效果总会有所折扣的。
第三轮齐射不再等待,而是紧接着上一轮连续发动,又是一大片的火把光亮熄灭了。裴敬目不转睛的看着山坡上的战场,不由得撇了撇嘴,史思明部的叛军被传的如何如何神勇善战,也是百闻不如一见,名不副实啊。
仅仅三轮齐射,至少射杀了叛军人马超过千人。照此计算,若想冲到寨墙之下,不在山坡上丢下五千具尸体,就是做梦也不可能。
他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楚叛军的惨状,奈何夜色为神武军提供了掩护,同样也可以为叛军提供掩护。
心思一转,另一个念头陡然而起。与此同时,陈千里的声音也在裴敬耳朵边响起。
“小心叛军诡计!”
两个人的想法再度不谋而合,正是有了夜色的掩护,裴敬仅以叛军的火把光芒来判断对方的战斗状态,显然是不够谨慎的。如果叛军以火把光点变化,仅仅作为迷惑神武军的一种手段呢?也就是说,裴敬所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对方希望他们看到的。
一念及此,裴敬的目光迅速扫向了山坡更广阔的黑暗处,仿佛夜色的掩护下,正有难以计数的叛军再向山腰的神武军营寨发动攻击。又是一闪念,裴敬登时胸口冰凉,他忽然发现神武军的探马似乎失去了原本应有的作用。
过分的相信撒出去的探马,说不定就会成为他此战最大的疏忽。否则探马撒出去十里地,何以叛军骑兵都行进到眼皮子底下才突然发现呢?
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裴敬忽然意识到他低估了叛军的战斗力,如果对方果真只有这种水平,又凭什么杀的一败再败,进而占据了东都洛阳呢?
“左右两翼,再派探马,发现叛军踪迹立即举火!”
只是裴敬的命令有些晚了,就在探马准备出营之时,营寨右侧的寨墙突然被一支支铁钩勾住,铁钩的末端是拇指粗的麻绳,随着几声战马长嘶,一大片寨墙轰然倒塌,手臂粗细的木桩深埋土中,仍旧被连根拔起。
就在神武军没反应过来的时刻,夹杂着胡汉各种语言的喊杀声陡然而起,一支人马如决堤的河水纷纷涌入。
由于重弩手都集中在营寨的正面射杀叛军,猝不及防之下,再难对这支突入营寨的叛军有任何威慑力。
裴敬心知不妙,知道自己中了叛军的麻痹之计,不及多想,立即带着自己的卫队亲自迎了上去,无论如何必须将缺口堵住,否则今夜一战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提刀杀向冲入营寨中的叛军,裴敬心里则暗骂自己,一直以为一手把握局面,却不想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奇耻大辱啊。
“都不要轻举妄动,重弩手继续对敌,备战的都跟我杀,把叛军赶出去!”
裴敬将指挥重弩手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裨将,他无论如何都要弥补调先前的失误。
裴敬的卫队甲士都是神武军老军,无论训练水平还是战斗意志,都远远超过绝大多数的神武军后军,区区数百人一拥而上,居然就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不断涌入寨墙破口的叛军兵锋受阻,居然被阻挡住了。
但接下来却是一场惨烈异常的近身肉搏战,叛军精锐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上裴敬的卫队甲士也能以一敌二,几乎是眨眼之间,卫队甲士就已经倒下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