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百般滋味在心头的,当非杨国忠莫属,他盯着这个宰相之首的位置已经有半年之久,但不论他如何努力,老天似乎总在捉弄他,将他折磨的惨不堪言。如果他不是在兵变之初到东宫去为难太子,便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被生擒活捉,也不会给了高仙芝表现自己的机会。
但这些都是既定事实,就算杨国忠把肠子都悔青了也没用,他也只能一边暗恨诅咒,一边静候着合适的机会再做奋力一击。
不过,更让他时刻感到危及与芒刺在背的则是手握军权的秦晋。经过半年多以来的揪扯,两个人的矛盾已经彻底到了难以化解的地步,就算杨国忠不想再与秦晋为敌,也要时刻担心警惕着秦晋的发难。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彻底让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然则以目下情形来看,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越发的渺茫。
在天子返宫的第三日,一桩公审大案,吸引了长安全城的目光与注意。
神武大将军秦晋受天子敕命审讯内监程元振,令其招出所有在“厌胜射偶”一案中冤枉的官员贵戚。
这无疑又释放了另一则让人皆大欢喜的信号。那就是天子将会对兵变之前所有“厌胜射偶”一案的涉案人员予以平反。
至于程元振,自然就是对此案应负全责的那个人。
在神武军的威逼利诱下,程元振彻底成了任人摆布的阿猫阿狗,将他所知道的“全部”都悉数招认。不过,这确令案情产生了反复,因为在程元振的供词中,时任陇右节度使的杨国忠才是“厌胜射偶”大案的主谋之人,而这桩大案的背后,还有另一个人也浮出水面,那就是乡啬夫范长明。
据程元振招认,此人便是在杨国忠背后出谋划策的人,甚至还身体力行的参与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区区一个乡啬夫能有甚影响?不过是程元振和杨国忠驱使的狗而已。但说此案由杨国忠主谋,末将以为当有八成以上的可信度!”
神武军诸将纷纷对程元振招出的供词发表看法,不过他们都一致认为,范长明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关键所在是将杨国忠也拉下马来,以彻底绝掉后患。
秦晋看着这份招认的供词,沉吟了一阵。
“关键还是要有切实的证据,否则仅凭一副空口白牙又如何能定罪?”
郑显礼出声附和。
“此言甚是,外人也可以说,是程元振疯狗乱咬人也有可能的!”
“证据无非就是书信一类,但这又何异于大海捞针?杨国忠又怎么能傻到留下对真身不利的证据呢?”
众将有些气馁。
与此同时,杨国忠却有些慌了手脚。虽然审讯程元振是封闭进行的,不允许任何不相干的人接触案情,但他还是有可靠渠道得到了消息,程元振已经招认了他就是“厌胜射偶”大案的主谋。
而负责审讯的是秦晋,又岂会放过了为难于他的大好机会?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非但危机感来自于秦晋一方,更有来自于天子那深不可测的心思。
在返回宫禁之后,杨国忠曾数次委婉的试探天子对“厌胜射偶”一案的看法,天子都无一例外的流露出了,对于此案的厌恶和憎恨。
如果天子相信了程元振的供词,那必然会追究杨国忠的罪责,到时候别说重新夺回宰相之首的位置,还能不能继续为官,怕都是未知之数了。
这件事杨国忠又无法与新近结成的盟友商议,毕竟鱼朝恩在兵变之前还是个小角色,鱼朝恩也不会傻到牵涉进来。不过,他也不是全然无人商议,在回到府中之后,便去见了这个可供商议之人。
“杨相公以为,程元振其人会不会揽下全部的罪责?”
杨国忠黯然摇头。
“这厮的秉性某最是了解,他恨不得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旁人身上,哪里会主动担下来呢!”
杨国忠所见的这个人正是与之一同钻过狗洞的乡啬夫范长明。
只见范长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裂开嘴嘿嘿一笑,目光中透出了一丝狠辣之色。
“那杨相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寻着机会……”
在说话的同时,范长明以手做刀状,狠狠的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