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眉头紧锁,是时候会一会这位出将入相的名臣名将了。
高仙芝的上身精赤,从肩膀胸口及至腹部都缠满了布条,布条下甚至还隐隐的渗出血水,但见他面色惨白,先是流血过多,身体虚弱至极。
“在下李泌,拜见相公。本来李泌不欲与相公谋面,现在也是迫不得已,整整一天还寻不到天子的踪迹,为防乱军中遭遇不测,只能请相公相助!”
闻言之后,高仙芝艰难的睁开了眼皮,看着李泌一副做作期待的神情,便轻轻哼了一声。此人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要寻到了天子,好逼迫天子禅位于太子?同时,这也让他彻底放心了,秦晋没有欺骗他和天子,如果天子此刻中了秦晋的诡计,李泌也就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来求自己了。
不过,他却不打算对此加以隐瞒,按时间推算天子早就安全抵达了太极宫,再者兴庆宫也已经陷落,再保守这个秘密便毫无意义。
“想知道圣人去了何处?”
李泌连不迭点头答道:“正是!”
“告诉你,告诉你也无妨,圣人此时当与秦将军同在一处,你只须去寻秦将军的踪迹,自然就能寻到圣人了。”
李泌隐隐然有些怒意,高仙芝明显在戏耍于他,长安兵变就是从秦晋和神武军开始的,天子怎么可能再与秦晋走到一处?此前秦晋侥幸脱难,却并非私心,仅仅是收缩兵力盘踞在太极宫,似乎在待机而发。
按照李泌的打算,只要拿下了兴庆宫,便调集重兵,盘踞在太极宫的神武军,为了太子李亨顺利掌权,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固,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对此大有威胁的人。
“南内之中可是有地道?”
李泌尚未私心,仍旧希望从高仙芝的口中套出一点线索。岂料虚弱的高仙芝,竟然笑了,笑的距离咳嗽起来。
“高某何曾说过诳人之语?若不信,去寻一寻秦将军,补救知道了?”
终于,李泌心头一颤,忽然觉得高仙芝似乎不像在说假话,难道,难道天子根本就不在兴庆宫中,他一直以为天子被围困在这里,实际上早就偷偷溜走了?
一念及此,李泌便觉如堕冰窟,倘若事实果真如此,自己调集上万人猛攻兴庆宫,岂非就成了笑话?
尽管心中霎那间溢满了怒气,但像高仙芝这种忠义之人,李泌并不打算过于为难。他在确认无法在兴庆宫内寻到天子的踪迹后,便亲自赶往延政门的龙武军驻地,去见太子李亨。
“先生是说,是说未曾寻到圣人踪迹?”
面对有些慌乱的太子,李泌无力的点点头。事到如今,他并不打算隐瞒太子,只能先将事实和盘托出,然后再筹谋对策。
寻不到天子也未必就是末日,事实上也有多种可能。比如天子藏了起来,抑或是在宫城被击破之时乔装改扮逃了出去,如此种种对大局的影响都不甚大。只要把控好长安各门,不让天子溜了出去,不让他能够寻到可堪依靠的援兵,一切便还在掌控之中。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但是李泌却认为几率微乎其微。秦晋在率先起兵发动兵变开始,就已经与天子势同水火,再难缓和。
太子李亨在得到确切回答,知道并未发现天子的尸体后,心中既有些解脱,又隐隐然失望。
“先生接下来如何打算?”
面对太子期待的目光,李泌不免有几分窘意和歉疚。
“攻打太极宫,围剿神武军!”
暗中狙杀秦晋是他瞒着太子做出的决定,如果因此而影响了太子的命运,他将很难原谅自己。
在商议了一阵对策之后,太子李亨特地强调了他的本意,要全力保住高仙芝的性命,亦不要为难城破之后幸存的羽林卫将士,为了远离弑君杀父的罪名,只有善待这些忠臣。
“还有,我命人将杨国忠以及一众党徒又重新关押了起来,这些人被俘之后已经已经失去了威胁于我的能力,如此杀掉便显得有些仓促。总要开堂审讯,明正典刑,才可正天下视听!”
李亨说的很是客气,他显然是不赞同李泌大开杀戒的想法。包括狙杀秦晋一事,虽然口中不说,李泌仍旧能感受到太子李亨心中隐隐的不满。
但是,就算太子心有不满,李泌也心思坚定的要为他除去这个铁定即成的权臣悍将。纵观以此人的强势和太子的相对弱势,他毫不怀疑这种发展趋势。唯一的问题是,李泌高估了自己对局势的掌控能力,以及低估了秦晋其人……致使现在稍显被动!
然而,李泌低估的显然不仅仅于此。
就在入夜时分,一份讨伐叛逆的檄文自太极宫中传出,内容竟是李泌劫持太子犯上作乱,凡杀此人者,天子便许诺晋封国公,世袭罔替。
檄文上天子玺印鲜红而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