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星拈了颗蜜饯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但是下巴还是抬得高高的,仿佛在说,本宫可不是这么容易被糊弄的。
端木绯只得割地又赔款,又讨好地答应给涵星再画一条裙子,这才把她的公主表姐给哄好了。
涵星总算满意地笑了,抿了口茶后,幸灾乐祸地说道:“绯表妹,你知不知道那个柳映霜因为伤口泡了水,伤势又重了,听说还发了烧,这两天,魏家那边吵闹得很。”
涵星撇撇嘴,俏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又道:“那个魏姑娘也不知道该说她软弱胆小呢,还是真蠢,她居然像个丫鬟一样,替柳映霜跑上跑下的,还亲自去求了太医院的医女,说就算不能给柳映霜诊治,也可以给点药……”
说话间,端木纭也闻讯而来,身后的丫鬟捧着一个放了好几碟点心的红漆木托盘,热气腾腾地飘出糖桂花香甜的气息。
“呱呱!”外面的小八哥似乎也闻到了,激动地扑棱着翅膀叫了两声,却没敢飞进来。
端木绯忍不住捂嘴窃笑,这下可好了,她吃点心时,再也不用担心有一只八哥在旁边虎视眈眈地抢吃的了!
“涵星表妹,吃点桂花糖蒸栗粉糕……”
端木纭话音未落,绿萝就进来禀道:“大姑娘,四姑娘,魏姑娘求见。”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屋子里的表姐妹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让她进来吧。”端木绯随口道。
没一会儿,魏如娴就来了,看到涵星也在,她脸上露出一丝无措,恭敬地先上前给了涵星行了礼,之后才与端木绯姐妹俩见礼。
魏如娴有些拘谨地坐下了,整个人看来仿佛坐在针板上似的坐立不安。
绿萝很快给她上了茶,魏如娴装模作样地虚抿了口茶,犹豫了一瞬,这才怯怯地说出了来意:“端木四姑娘,我知道映霜有错,我在这里替她给姑娘赔不是了。”
“端木四姑娘,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再怪映霜了,她这次也遭了罪,受了教训了。”
“只要姑娘消了气,皇上那里也会从轻发落的……好歹也先给映霜找个大夫瞧瞧。”
魏如娴显然是特意来找端木绯给柳映霜求情的。
涵星惊得是目瞪口呆,脸上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神色来。
刚刚她还在说这魏如娴软弱胆小,现在再看,这根本不是胆小,就真是个蠢得吧!
都这种时候了,魏如娴不有仇报仇,还“好心”地替柳映霜求起情来,这不知道的人没准还以为她们是好姐妹呢,但实际上……
涵星嘴角一撇,目露讥诮之色。
魏家的事她也听说过不少,有些事发生在魏府中真真假假难辨,但有些事却是不少人都亲眼目睹的,前年,魏如娴曾有一次与柳映霜一起去安定侯府参加一个茶会。
当时姑娘们一开始在比投壶,比到后来,柳映霜与华大姑娘不分胜负,后来就干脆比起射箭来,射的是放在人头上的苹果。
华大姑娘没敢射,而柳映霜却拿魏如娴做了靶子,那一箭不仅射中了苹果,箭尖还削落了魏如娴的一缕发丝。
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受了那么大的屈辱,魏如娴也没敢做声。
这件事在京中的贵女们之间也传遍了,不少人因此对魏如娴愈发看不上了,她竟然放任一个妾室的侄女如此折辱堂堂魏府嫡女。
端木绯静静地看着魏如娴,抿嘴浅笑,没有说话。
从那天在画舫上,魏如娴对于柳映霜落水的反应,端木绯对于魏如娴的性子已经能够看出一二了。
见端木绯一直不吭声,魏如娴越发局促了,她站起身来,对着屈膝福了下去,“端木四姑娘,等映霜好了,我让她亲自来给姑娘赔不是……”
涵星嗤笑了一声,不客气地打断了魏如娴:“你做得了她的主吗?!”
“……”魏如娴好像是咬到了一口黄连似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话来。
就像涵星说的那样,自己根本就做不了柳映霜的主。
“做不到的事就别空口说大话。”涵星懒得再理魏如娴,自顾自地吃起点心来。
屋子里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寂静让魏如娴的脸色涨得通红,越发无措。
“魏姑娘,这件事你再求我妹妹也不过是徒劳。”端木纭忽然开口了,说道,“姑娘你代表不了柳姑娘,而皇上的决定也不是我们这些臣女可以置喙的。更何况,皇上也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她们既然见不到皇帝,自然也无法为柳映霜求情。
魏如娴闻言,不由眉头紧皱。是了,自己也见不到皇帝,这对姐妹当然也不行……
端木纭继续道:“翠微园今晚有灯会,皇上也会驾临,听闻皇上素来欣赏有才学之人……”
魏如娴原本黯淡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眉头一动。
世人皆知,皇帝一向喜欢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若是柳映霜可以令皇帝对她另眼相看,那么皇帝一定会饶了她的。
这是个好办法!
“多谢端木大姑娘提点!”魏如娴郑重其事地对着端木纭福了福身,就匆匆告辞了。
魏如娴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表姐妹三人。
涵星盯着前方还在半空中跳跃的锦帘,疑惑地挑了挑眉,不解端木纭怎么会这么好心地提醒柳映霜……
涵星正要问,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抚掌笑道:“纭表姐,你这招祸水东引,可真聪明。”
端木纭微微笑着,拿起了一旁的青花瓷茶盅凑到了唇畔,眸中掠过一道寒芒。
前日在画舫上,要不是妹妹小心,那么掉下湖的就是妹妹了。
直到今日,再回想去年妹妹在杨合庄落水时的情景,端木纭还觉得惶恐不已,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敢算计妹妹,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姐姐,你亲手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可真好吃。”端木绯咬着热乎乎、甜蜜蜜的桂花糖蒸栗粉糕,用撒娇的口吻说道。
端木纭心里受用极了,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道:“蓁蓁,我明天再做给你吃。”
涵星也咬着那桂花糖蒸栗粉糕,含糊地连连点头,两个姑娘都把两边脸颊吃得鼓鼓的,就像是两只小馋猫一样,那捧场的模样让端木纭笑得更欢了。
吃完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后,涵星啜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嗓,才又道:“绯表妹,你觉得这件事耶律琛有没有参与?”
“这还用说吗?”端木绯对着涵星眨了下右眼,勾唇笑了。
柳映霜也就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上画舫,这要是没有人“悄悄放行”,单凭这一个丫鬟想要避人耳目地在画舫上完成这一系列的事,难度可不小。
再者,画舫船头的栏杆又是怎么坏的?!不管是人为,还是本来就坏了,恐怕都不是柳映霜主仆俩能轻易安排好的。
“哼!”涵星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这个端木琛也就是仗着父皇现在宠她。来日方长,以后可有她苦头吃!”谁不知父皇素来多情!
端木绯又慢悠悠地拈起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送入口中,眸光微闪,心里明镜。
别说现在没有证据,就算是有证据,皇帝恐怕也不会委屈了她的爱妾……不过,自己也不是白白吃亏的。
端木绯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笑得眯起了眼,随问道:“涵星表姐,我听说晚上的灯会是皇上要为墨州雪灾祈福。”
“是啊。”涵星点了点头,提醒道,“所以你和纭表姐可要记得穿得素净点,也免得犯了父皇的忌讳。”
顿了一下后,涵星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对了……绯表妹,你记得再带个心灵手巧的丫鬟。”
涵星表姐这是什么意思?!端木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白皙,娇嫩,指尖泛着花瓣般的红晕,她的手很好啊,她觉得自己挺心灵手巧的啊。
端木绯还来不及和涵星论个究竟,涵星已经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本宫得赶紧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才行。”晚上还有一场“好戏”可瞧呢!
没等姐妹俩反应过来,涵星就像一阵急惊风似的走了。
“呱呱!”
树上的小八哥见涵星走了,总算是安心了,拍着翅膀朝屋子里飞来,端木绯眼明手快,急忙在它飞过窗户前,一手抓起碟子上最后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塞入口中。
“呱呱……”
就在小八哥那不甘的抱怨声中,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再次降临,平静了两日的猎宫又热闹喧哗了起来,众人从四面八方奔赴翠微园的灯会。
端木纭与端木绯姐妹俩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也携手从芝兰阁出发了。
这时,夕阳已经落下了大半,天色半明半暗,十月下旬,傍晚的天气已经很是清冷,迎面而来的晚风透着几分刺骨的凉意。
姐妹俩特意穿了一套水绿色的姐妹装,头上都只戴了些简单的银饰和水绿色的绢花,外面则分别披上了一件霜色绣折枝绿萼梅的斗篷,边缘还镶着一圈毛绒绒的白色兔毛。
姐妹俩一身的打扮素净得不见半分艳色。
不仅是她们,其他的公子姑娘们也是不约而同地穿戴得非常素净。
等她们俩来到翠微园时,园中早已是一片灯火通明,流光溢彩,无数的灯笼如星辰般挂满园中,加上一些宾客手里的灯笼,组成一条璀璨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