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站了起来,反复在厅里踱着步子,做着深呼吸。
接着干脆推开窗。
冷风一下灌了进来,听声音,窗外秋雨似乎更大了些。
房间里的温度一下降了许多,却没人在意。
纪朋飞沉默不语,轻轻叩着桌面。
卢平愣愣看着纸,笔尖在纸上轻轻摩着,。
李建国不断咬着唇,情绪也极为激动,有些出神地看着前面半尺的空气。
…
申城,杨浦五角场。
微凉的初秋,夜色中两辆军用吉普自大门开出,沿街疾行,车里坐着都是军人,夜风吹进车里,神色肃穆,上级加派的紧急任务。
“前面就是了。”
司机说了句。
两车先后放缓速度,然后靠着路边停下,这条马路路况并不好,边上是个单位,路边都是树。
“两个警戒,别的跟我走。东西带好。”
车门打开,六个军人跳下来。
两个军人从车里拿出四把军铲。
当头的一个打起手电照着路边的林子,走了过去,五六米的小树林后是长长的围墙。
两道手电打上去,墙上有标语口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当头的军人盯着墙上那人民两字,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拿手电照了下,上面的字写着:
标语,为人民服务,人民之下,离墙两米,罐子,距地一尺。
军人看了看,脚点着一个位置,又划了条线:
“在这里,往下挖,小心一点,看看是不是有罐子。”
一人打着手电,三个人飞快地掘土。
…
李建国知道自己的话会带来什么反应,他比一鸣早知道更多,没什么事是简单的,特别是未来的那些。
社会出问题,谁管的?
责任在谁?
周正几次都在问“什么时候开始的”,这里头就没那么简单了。
确实斗争无处不在,这也是个追求真理的时代,实践是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要在香江给国家开实验田!”
“这就是最大的可能性,但可以改变!”
“人是会变的!”
儿子的一句句话回响在耳畔,从最开始的懵懂单纯,到了香江之后,他变得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有多少原因是因为看到的东西让他联想到了国家的未来?
是儿子去香江创造出来的条件,才能让他在这里,说出这些话,
也正是一鸣现在的能力,才能让首长们不把他的话当成儿戏。
每次他说到“一鸣”两字时,明显就看到对面三人的关注度在提升,平时察言观色的经验被儿子总结成了很科学的微表情理论。
曾经自己抱着立在床头认字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成长为令人仰望的人物。
那天在和平宾馆,当他看着满天的红霞,对自己说着要当个图书馆管理员时,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应该也是这样,激动又忐忑。
如今一切触手可及,可孩子还在远方。
卢平起身,把杯子拿起,李建国跟着一起,倒掉底下的茶叶,重新烫了杯子。
“老周,”纪朋飞叫了声。
周正拉好窗子,回来坐下,呼了吐了口气:“气得老子头快炸了!”
纪朋飞苦笑着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在手里把弄着,拧开盖子看了看,又旋上。
周正沉声开口:“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原先是因为我们缺资金缺技术,现在不缺了,让他们滚!”
纪朋飞做了个手势:“缓一下!还好今天没直接汇报,明天这个措辞我们得考虑,毕竟这是没发生的事。”
周正搓搓脸,看看手表。
一个现象后面有多少可怕的社会现实,两人对视着,一会叹口气,一会摇摇头。
那边茶泡好,两人各一手拿过来。
…
粤西,横城县,县委值班室。
值班的人员操着浓浓的口音接着电话:“喂?什么?书记不在,你拉里?”
“喂?”
“拉里?神拉里?哦哦,负责人等下啊!”
…
重新坐好之后,刚才的气氛仿佛还凝在半空中,热茶的香气在鼻音盈绕,李建国捧着杯子默默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