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捏着烟盯着桌面，轻轻叹了口气，突然间神思恍惚起来。

两个明晃晃的画面在脑子里头交杂着，一会这一幅，一会又换了另一幅

曾经还是少年的自己，踩着高低不平的黄泥路，屏着呼吸挑着沉沉地粪桶，摇摇晃晃，带着满身的臭气向着刚开出的梯田走去，边上的老农牵着牛说着听不懂的话，似乎在夸自己能干

二十多年后的另一个自己站在太平山上的水泥路上，在风中发着呆，边上站着那个什么都知道的臭小子，那小脸上有些不解，有些心酸和埋怨，嘴里说着：爸，那是不对的！

房间里头一时间没人说话。

纪朋飞轻轻叩着桌面，没有催促。

卢平也几乎是同时停下笔，凝视着前面的李建国，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这些与共和国同行的一代人，多数都是初高中毕业就离开家乡去了农村，带着建设大好天地的热切愿望，几十年后，突然间知道自己用错了知识，心中又是何等懊恼

“我也挑过粪，堆过肥也不知道这个”卢平突然唉了一声。

“嗯”

“也没想过”

李建国抬起头：“所以他就想到要专门做颗粒肥料，还要做粪肥集中无害化处理，要做无土栽培和城市循环系统

不过这些是一整套的东西，建一个新的城市涉及的专利产品非常多，他让给中银做设计的贝聿铭也参与进来，在东亚顶楼会议室，那里有个沙盘模型。”

“沙盘，是那种沙盘？”周正问道。

李建国点点头：“是的，一鸣在香江安排工厂生产模型，这些会运进来，准备让每个县都有一个家园规划的沙盘，可以让大家都看到自己家乡要建成什么样子”

“这想法很好啊！”

纪朋飞看了眼卢平，卢平已经在记了。

李建国突然探了下身子：“对了，这里头那些律师做事是没收费的，他们本来是要收钱，一个小时收三百块这种。不过一鸣不想给，然后商量了下，大家打了个赌，就是一鸣画多少，他们就得出多少文件，并且不能错”

卢平停笔抬眼：“打赌？”

“嗯，他们头一天输了，第二天又来，第二天一鸣就让他们要交钱了，一个小时一个人交三百块，是港币，然后包他们吃喝。”

纪朋飞看看李建国：“一直赢？他们多少人？”

“头天就六个，第二天就加人了，第三天人更多，不过都没赢。因为不犯错太难了，总有些小错误这么多专利申请，每一个都要在各个国家另外再申请，费用很高！这些钱，可以抵掉专利申请的费用，”

“所以就是做了这么多事，不但没花钱，还赚了这么多！”

周正抬起手，揉了下眉心，之前以为就是弄个拉杆箱和抓苍蝇笼子，没想到会这么多东西。

更没想到，为了不花专利申请费还跟人打起了赌。

“这些东西也是非常值钱，一鸣在香江也成立了一个律师组织，以后会专门用来打这些各种官司，专利和版权这种东西，国外保护得很好，一鸣说除非是军事上的用途，民用的我们可以尽管去申请，他都有办法给国家谋取最大的利益。”

卢平停下笔，他想起个事：“那让小鬼子去看的话，是准备跟他们合作？”

“有这个意思，我们可以直接让他们下订单，或者是直接收授权费用。但也不光是小鬼子，别家也是一样。还准备在东亚那边组织一个内部交易会，让他们看货下订单，应该是昨天，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开始”李建国看看三人。

纪朋飞看了看卢平：“开始了？”

“汇报材料里头说是昨天来了很多人进到东亚楼里，可能是这个，都是那边单独邀请的。”卢平说道。

“是单独请的，都是有钱的资本家，包括霍应东，还有濠江那何马崔三家人应该也都会请人，他们都是有关系的，而且一鸣也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开拓海外市场，把生意做到全世界去，正好可以把很多华人联合起来。”

“做生意加统战！”纪朋飞连连点头。

卢平运笔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