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感受到膝上的小家伙挣扎着想要返回自己母亲那边，只好抱起来，递回给旁边的南希，重新坐下后说道：“最近的一些随意思考，恰好，也能与《三体》在某种程度上关联起来，简单来说，我突然发现，乌托邦是违反人类本性的，或者，更直白一些，乌托邦是违反人类作为生物的生存本性的，我们不能苛求所有人都要像圣人一样高尚，强行压抑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现场都是聪明人，西蒙这么说，大家不由陷入联想。

片刻后，珍妮特先道：“大部分人都在追求的一个理想，却注定不可能存在，这真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情呀。”

珍妮特嘴上感慨，语气可一点都不伤感。

还有些笑意。

南希带着些反驳语气道：“理想主义绝对不是错的，它代表了我们作为有思想的人类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期盼，错的只是一系列糟糕的现实而已。”

西尔维娅有些疑惑：“西蒙，我们在谈《三体》吗，我有些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了？”

西蒙道：“我也不明白啊，最近几年想的太多，总是忍不住胡说八道。”

又是一阵笑声。

大家笑过，西尔维娅又道：“问题是，西蒙，事实证明，无论是乌托邦，还是反乌托邦，都不符合我们的现实社会，不是吗？”

“当然，”西蒙道：“所以，我对这个世界的未来是非常悲观的，因为我们的本性总是容易把一件事拖入到一个极端，很难保持中间状态。”

史蒂夫再次道：“西蒙，我大概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们的制度，难道不是在很好地在避免这个社会走向任何一个方向的极端吗？”

“我们的制度啊……”西蒙小小感慨了一下，看向对面与自己大概同龄的年轻男人，说道：“史蒂夫，你要知道，人们总是很容易陷入一个错觉，就是把自己所处的某一时刻，一个相对美好时刻，当做永恒，以为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史蒂夫·艾尔沃兹一时不解。

西蒙道：“这样，按照目前我们人类平均70岁的寿命计算，往前回溯70年，1930到2000，相当于一个人的一生，那么，你回忆一下，我们这个世界，这段时期内，经历了多少几乎濒临毁灭的糟糕时刻。或者，你也可以从具有明确人类历史记载的最近一两千年时间内，任意截取70年，看一看其间到底发生过多少动荡与灾难。”

现场其他人显然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西蒙话落，大家不由自主地一起回忆起来，然后都难免敛去了几分笑意。

确实。

不谈更加遥远的历史，只说1930到2000，这七十年，如果这是一个人的一生，他或她将不可避免地经历美国的大萧条，二战的爆发，冷战对峙，古巴导弹危机，漫长的越战，石油危机，八十年代的滞胀，海湾战争……

简直是一个糟糕时刻接着另一个糟糕时刻。

过了一会儿，还是西尔维娅道：“西蒙，我觉得，现在和以前肯定不一样啊，未来……我是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时代，未来应该是充满希望的，不是吗？”

西蒙把身边珍妮特一只小手捉在掌心轻轻摩挲着，微微点头：“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