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四月,清明小长假,几名晚辈弟子都回家了,朱山闲、谭涵川也回老家了,小境湖中只剩下了丁齐和冼皓。这天早上,丁齐似有些闷闷不乐,冼皓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丁齐搂着她柔弱无骨的腰肢道:“我们先去商场买点东西把,家里用的东西。”
他们从小境湖里出来,开车去了境湖市最大的商业中心,家里有些东西需要购置,比如床上用品啥的。逛着逛着,两人就偏离了预定的购物目标,不知怎么手挽手逛到女装柜台一带了,然后迎面看见了两个人,丁齐当即微微一怔。
假如换一种情况,比如丁齐一个人逛商场,可能早就发现这两个人提前避开了,可是他刚才的注意力全在冼皓身上,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丁齐站定脚步招呼道:“佳佳,你好!最近回国了呀?”说话时带着温和的微笑,给人一种很自然的亲近感与信任感,就像他平常在心理诊室中面对求助者那样。
他碰到的是两位美女,刘佳和她当年的大学室友、如今的好闺蜜。刘佳的表情很不自然,显然很是意外,小声答道:“是的,回来办点事情,顺便看看我爸……你和朋友一起逛街呀?”
刘佳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冼皓身上,而冼皓抱着丁齐的一只胳膊浅笑着问道:“丁齐,以前的同事吗?”
丁齐:“嗯,以前的同学,刘佳。”
冼皓很乖巧地招手打了声招呼,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两拨人很快便擦肩而过,只有刘佳的闺蜜很好奇地回头看了好几眼,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前走不远,冼皓仍然左手搂着丁齐的胳膊,右手搭着他的手腕。丁齐突然笑道:“你干嘛摸我的脉搏?”
冼皓:“就想看你的心跳有没有变化,是不是突然加速了?”
丁齐:“看出什么了?”
冼皓:“还行,基本上波澜不惊,看来丁老师的控制力真是太强了!”
丁齐:“以你的本事,想观察一个人的心跳,用不着摸手腕啊。”
冼皓:“我就喜欢摸着……”说着话柔软而饱满的胸蹭着丁齐的胳膊,语气有些夸张道,“丁老师,你的心跳怎么突然有变化了?”
丁齐:“因为你太漂亮了,越看越美……我们不买东西了,先回去吧。”
冼皓:“不行,床单被套要换新的,还得再买两套的备用,一共是三套。”
丁齐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道:“再多买两套床上用品,然后我们开车去泾阳县。”
冼皓低着头道:“嗯。”
从境湖市到泾阳县,坐高铁其实更快一些,但是自己开车更方便。路上有点堵,他们花了三个小时才赶到丁齐的家的老房子里。春节的时候回来过,如今不多不少刚过去两个月,两人将屋子重新打扫收拾一番,开窗通风换气,下楼简单吃了顿晚饭,回家后又换上了新买的床上用品,天已经完全黑了。
点上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冼皓看着很干净的墙壁,神情有些好奇,似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丁齐似能与她心意相通,主动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这里为什么没有我父母的遗像?”
冼皓:“嗯,是啊。”
丁齐望着墙壁有些出神道:“因为我不想,我从来不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了,始终感觉他们还在陪伴我。”
冼皓握住丁齐的手道:“从高二那年,你就一个人住吗?那年你才十七岁。”
丁齐没有说话,冼皓又柔声道:“你是带我回来见人的吧?”
丁齐终于长叹一声道:“是的,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只可惜……”
冼皓打断他的话道:“其实你一样可以做到,破妄之后,难道就失去了神通吗?”
丁齐看着她的眼睛道:“那你愿意吗?”
冼皓微微噘着嘴道:“就看你愿不愿意啦,假如是嫌我……”
她的话音未落,屋子里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柔和起来。他们所坐的沙发垫变成了新的,客厅里也多了不少东西,都是零碎的生活用品,对面墙边还多了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不知什么节目。
厨房里传来了炒菜的声音,油烟的香味飘进了鼻子里。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道:“丁齐,你别干坐着呀,招呼小冼吃点水果!”再低头一看,面前的茶几上有一个洗切好的果盘。
又有一位四旬左右的男子,系着围裙端着一盘鱼走进客厅,将菜放在桌子上道:“你们去洗个手,马上就开饭了。”
丁齐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冼皓倒是赶紧起身道:“我来帮忙摆碗筷,叔叔、阿姨,你们先坐着吧。”
屋子里出现的人就是丁齐的父母,记忆中还很年轻的样子。丁父赶紧摆手道:“小冼啊,不用你帮忙,等着尝叔叔的手艺就行。”
母亲瞪了丁齐一眼:“你干嘛还坐着,快去洗手,再去厨房把汤端过来。”
这是一顿家常饭,但味道非常可口。吃饭时父亲质问丁齐道:“刘院长一直那么关照你,你怎么不在境湖大学工作了,跑去什么民营医院……”
冼皓赶紧替他解释道:“假如真有本事,不在体制内其实也挺好,丁齐如今可是我们江淮省收费最高的心理医生,专业水平也是公认的,人家就是聘请他去当金牌坐镇专家。”
丁母板着脸对丁父道:“你管的也太宽了,只要有出息,在哪干不都一样!”然后又笑着对冼皓道,“小冼啊,我们家丁齐从小就有主意,脾气可固执了。假如有什么事他气着你了,你就告诉我……我和他爸会收拾他的。”
冼皓笑着点头道:“嗯,我会的,谢谢阿姨!”
晚饭吃得时间挺长,因为一直在唠家常,然后冼皓坚决要求帮忙洗碗。劝阻不了,丁母就和她一起进了厨房收拾。而丁齐在客厅陪着父亲喝茶,两人还各自抽了一根烟。母亲闻着味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把他们两个都批评了一番。
到了晚上快睡觉的时候, 父母显然是想问什么,却不太好开口,只用眼神跟丁齐示意。丁齐当然能看懂,也回了一个眼神。见他们最终是在一间屋里休息的,丁父、丁母也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对视一眼皆有笑意。
第二天早上,老两口很早就起来买菜做早餐,听见丁齐的卧室里有了动静,老两口又很自觉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待着。等丁齐和冼皓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进了客厅,他们才出来道:“饿了吧,早饭马上就好。”
吃完了早饭,丁齐放下筷子抬头道:“爸、妈,我们得回境湖市去上班了。”
老俩口招呼道:“嗯,工作不能耽误了,有空就带小冼一起回来。再捎点东西回去,反正是开车来的,带着方便。也不是啥好东西,都是泾阳特产,境湖那边买不到的。”
丁齐挽着冼皓出了门,下楼开车离开了小区,这时眼前的景物瞬间又变了……他们还坐在屋子里的旧沙发上,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
两人好半天都没说话,冼皓微微一侧身,伸手将丁齐的脑袋轻轻搂到了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抚摸着他湿润的脸颊。
丁齐的声音有些压抑,带着哽咽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冼皓:“我也得谢谢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丁齐:“化转妄境去经历这些,我想经历而未曾经历的,消耗的只是寿元。”
冼皓:“为此消耗寿元,也是心甘情愿……其实我们有点赖床了,应该早点起来,我陪你妈去买菜。”
丁齐:“你果然没睡醒,从来都是我爸去买菜。”
冼皓:“哦,我还真没睡醒,谁叫你那么缠人……时间还早,我们可以继续,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办到,而且,不一定非要是在这里。”
丁齐:“我知道的,但我想先带你回这里。”
冼皓:“我也知道……明天你去陪你爸买菜,我来做早饭,吃完饭可以一起去市民公园溜个弯。”
丁齐:“他们都得上班呢。”
冼皓:“可以是周末啊,只要你想。”
他们又不知在这样的场景中停留了多少天,但这不消耗现实中的任何时间,无论如何只是一瞬。而实际上他们在泾阳县住了三天,就是清明小长假,但假如进入妄境,可以是很多天,也可以是好几年,没有别人知道他们度过了多久。
小长假终于结束了。这天上午,丁齐又一次收拾好本来就很干净的屋子,与冼皓一起坐在客厅里的旧沙发上,看着对面那空荡荡的墙壁。他伸手将冼皓搂到胸前,忽然发出一声长叹道:“梁园虽好啊——!”
随着这声长叹,怀中的冼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仅是冼皓,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丁齐坐在床边的桌子前,身上穿着睡衣,屋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火锅味。
这里是境湖市南沚小区,他在自己那栋小楼的二楼的卧室里,手中握着景文石。桌上是一本打开的书,这就是他当初第一次“进入”昆仑界、遇见风君子之前的场景。刚才那一瞬,或者说曾经那么漫长的所有经历,仿佛从未发生过。
有一种破妄,叫做自以为破妄。丁齐当初离开昆仑界回归“现实”,其实依然在妄境中,包括后来几次“出入”妄境,乃至所谓的“破妄大成”,所有的一切经历,一直就发生在妄境里,直至他发出那一声长叹……
ps:总共一百八十万字的小说,我居然写了十万字的妄境。感谢大家,对我这么任性的作者能如此宽容!今天这一更顶三更的篇幅,我把明天更新也发在里面了,因为不想断章。明天请个假,后天继续,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