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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
王子腾夫人李氏满面堆笑道:“真真不是我受了人家的礼,才来说好话。我们老爷太太知道,从来不轻易夸人。却把那家哥儿夸的了不得,祖上还是你家门生呢,说是相貌魁梧,体格强壮,颇有勇武之力,是个当将军的好苗子!”
贾母奇道:“这一家我倒没怎么听说过,果真是世交?”
李氏赔笑道:“孙家原是大同人氏,如今只一人在京,兵部候缺儿。他还没娶亲,因而没内眷来给老太太请安。不过他倒是上门了好多回,只你家哥儿实在难见,递了几百回门贴,也没见着人。老爷素以文事为重,因而不得喜欢。但我家老爷说了,如今宫里陛下正重用开国一脉的军官功臣之后,这孙家子这回可赶上好时候了。以他的能为,往后建功立业,封个爵位也未必不能。这不,今儿巴巴的来府上,只为这孙家子说项来了。”
贾母隐隐皱眉道:“老爷素重文墨,不通武事,不待见那人情有可原,这琮哥儿如今便是武勋,怎人家递了几百回拜帖了也不见人一面,何况还是先祖门生后裔?”
王夫人微笑道:“许是琮哥儿太忙之故。”
贾母闻言没再言语,又问李氏:“这孙家的哥儿叫什么,多大年纪了?”
贾母对于外面的事不精道,但对妇人人心,却颇为了然。
她知道,李氏若只为将那孙家子介绍给贾家,根本不必说这样一箩筐的好话。
李氏现在同个媒婆一样,将那孙家子夸成了花儿,若说没有别的缘故,必是不能的。
果不其然,李氏见贾母“上钩”了,愈发笑的灿烂,道:“叫孙绍祖!今年才二十来许,不到三十,还未有妻室……”
贾母:“……”
她与王夫人对视一眼后,道:“我倒不记得,贾家当年有这样一门门生。不过这些事我现在也不理会了,都是家里那孽障在管。左右是他贾家的事,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也管不动咯。”
软榻边,鸳鸯一边给贾母用软锤捶腿,一边抿嘴偷笑。
笑李氏天真,她那点花花心肠,连她这个奴婢都瞒不过,还想哄贾母?
那叫孙绍祖的必给王家送了不少金银,不然李氏凭何这般卖力夸赞。
想来她不会就此收手。
果不其然,就听李氏“哎哟哟”直叫唤,一双涂抹了不知多少胭脂的薄唇,显得刻薄让人厌恶。
虽然王熙凤也常如此,但王熙凤的唇瓣饱满丰润,看起来有福泽,不似李氏这般。
李氏拍手道:“若是外面的大事,自然由前面的爷们儿做主。可内宅之事,若琮哥儿也要插手,那就忒不像了。到哪儿也没这个道理不是?老太太,不瞒您说,今儿我随我家老爷来,他自然是同琮哥儿和你家老爷谈大事,我呢,则来同老太太、太太谈内宅之事。今儿啊,我是来当媒婆报喜来了。”
贾母面带微笑,问道:“何喜之有?”
李氏笑道:“可不就是那孙绍祖么?那孙绍祖年纪轻轻,就做得了武官。这且不提,那孙家在大同,也是一等一的豪富,家资饶富。他一直忙于武备,有大志向,故而一直未娶亲。也不知听谁家的诰命说过,府上二小姐贤良淑德,温柔可亲,是一等一的当世好女子,因此动了求娶之心。人家也不理会什么嫡的庶的,想着贵府上出来的小姐,纵然是庶出,也比旁家嫡出还要好百倍千倍。进门儿就当正室太太,掌着一家子的钱粮富贵。他在外面以弓马搏前程,家里一应事俱交给姑娘掌管,概不理会。且他家在京中只他一人,上面也没公婆在近前,不必立规矩……”
“好了。”
王夫人一张脸简直臊的发烫,好些事,做的说不得,心里盼着可以,可落到嘴上,那就恶心死人!
听李氏的意思,好似家中没有公婆在是多大的喜事一般。
是,是喜事,媳妇进门不用站规矩,可以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这话让当婆婆的怎样想?媳妇盼着死公婆?
她就是当婆婆的,听着便十分不受用,更何况贾母?
果然,就见贾母一张老脸寡淡的厉害。
李氏反应过来后,一张脸也登时涨的通红,强赔着笑脸道:“老太太勿怪我失礼,也是在至亲面前,我心疼二姑娘,才口无遮拦,说出那样挨雷劈的话。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这些做爹娘的,养个女儿和养宝一样,平日里风吹一点雨淋一点都心疼的不得了。可要出阁以后,就再做不得主了,我家姐儿也渐渐大了,每想起她以后的日子,我这心啊,就和剪子绞的一样。”
见李氏悲戚的落泪,贾母叹息一声,道:“虽如此,也不该……”到底是亲戚,贾母点了下,就没再多说什么。
她看向王夫人,道:“照亲家太太的话来看,那孙绍祖也算是个好的?”
王夫人呵呵笑了笑,道:“再看看老爷和琮哥儿怎说罢,二姑娘大了,上头却没了老子娘,连长兄也没了,只琮哥儿这个兄弟在,绕不开他去。”
贾母闻言,登时想起上回贾琮骂史家那句“虎女焉能嫁猪犬之子”的恶毒之言,心头涌起一抹怒气,恨声道:“我看那孽障这回还要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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