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坡斋外间,彩霞、彩云、金钏等一干大丫头,无不面面相觑。
贾家上下都知道贾政夫妇对贾琮的大恩,贾琮素也承认此恩,多次言表会报答此恩。
却不想,竟会在此事上与贾政夫妇意见相左。
也是,毕竟二姑娘迎春才是他的亲姐姐……
媵妾,说的难听些,和陪床丫头有什么分别。
尽管古而有之,但不过是妃子身子不便侍寝时,用来临时代替之人。用别的丫头不放心,只有用自己的妹妹或是侄女儿,就算真分担了恩宠,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只有极少数的媵妾才有可能入了君王眼,升一格为嫔妃。
绝大多数,从始至终也不过是床上玩物。
若有人做着母以子贵的美梦,却又是痴心妄想了。
宫中天子行房,皆有宗人府太监、宫女掌着玉册,详实的记录下行房时日和时间。
完事后,太监还会询问天子,是否留下龙种。
天子若点头,才作数。
若不准,则会以秘法排出女子体内龙精。
哪怕侥幸成孕,没有玉册做证,都作不得数的。
如媵妾这类,古来未见有几人成孕的,自始至终,都是默默无闻的替代品,还要受着自家亲人的怀疑和提防……
贾琮心疼同父长姊,亦是有的。
但这是小女人的心思,在正常男人看来,这是为家族出力,成就家族荣耀的最好法子。
家族中两个女儿进宫服侍天子,总比一个强。
但凡有一人诞下天家血脉,那……
本就勋贵之家的贾家,立马再度升格一级。
最重要的是,如今天子绝后,一旦有了龙种,那……前途不可限量!
贾政和王夫人原都没想过,贾琮会拒绝。
因为无论是元春还是迎春,只要怀上龙种,贾琮都会成为国舅爷。
如今贾家在外面做事的只有贾琮,受到最大好处的也是他。
他怎会拒绝?
没有道理的。
贾琮见王夫人和贾政二人不解,竟先走至门口,淡漠下令道:“今日之言但凡有半句传到外面,所有人全家都发配去黑辽。去外面候着,再有偷听者,军法不饶。”
彩霞等人唬了一跳,哪里敢多言,乖乖的出去廊下,站的远远的。
等重新折回来后,见贾政夫妇面面相觑,贾琮面色凝重,轻声道:“老爷太太想来也知道,后宫之主如今是什么下场。如今六宫无主,盯着那个位置的人,不知凡几!如今看来,是大姐姐领先一步。但老爷太太知道,大姐姐凭何领先一步么?”
贾政哑然,王夫人却缓缓道:“可是因为,琮哥儿在前朝打开了好大的局面,所以……”
贾琮摇头道:“太太,或许有些许琮之缘故,但更重要的是,大姐姐秉性纯善,中宫皇后落难,六宫嫔妃皆避之不及,视若灾星,唯独大姐姐日日前去请安问候。且待太后至孝,连犯下过错的宫人,也极少重罚。天子罹逢伦常之祸,虽看不出什么悲色,但内心必然极痛。故而大姐姐这种原本在宫中无论如何出不了头的良善性子,在陛下看来,如同黄金般贵重。
但是,如果家里起了别的心思,想再送一人入宫邀宠,贾家必会成为别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提,落在陛下眼里,也会是别有用心之举,如今陛下心中正是最敏感之时,适时必然会牵连到大姐姐在陛下心中的印象。
宫中之人,靠的终究是圣眷。圣眷一旦有失,则大势去矣,回天乏力。
老爷太太,恕琮直言,如今大姐姐正在极紧要的关头,只要咱们不出错,一个贵妃之位,多半跑不了……可若咱们给她拖了后腿,那……想全身而退都难,毕竟,她必然会被其她人视为最大的威胁者。
所以这个时候,家里多做多错,陛下乾坤独断,天下事何事能逃过陛下之法眼?
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老天爷!”
听完贾琮一席话,王夫人忍不住惊念一声佛号,道:“竟还有这么多说法?”
贾政连连点头道:“是啊,宫中凶险之极,多做多错,了不得!若非琮儿提醒,吾等险些犯下大错!”
贾琮微微皱眉道:“此法应该不是老爷太太的心思,是何人与老爷太太出的主要?莫非居心叵测?!”
贾政闻言面色一变,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也变了脸色,迟疑了下,道:“是你舅母……她,应该不会有歹心吧?你大姐姐也是她嫡亲外甥女儿。”
贾琮眼眸微眯,沉声道:“太太,论理琮不该妄议长辈。但老爷、太太为至亲之人,琮便不讳言心思。王家虽是太太娘家,王家舅舅也是极好之人,但那舅母并非贤能之辈,远不及太太万一。先前她与王礼合谋于琮,妄图置琮于死地,以贪沁芳园香皂买卖。王礼被流放三千里,病死途中,便结下了大仇。当然,此事许是琮生小人之心,但是,对一个丧子妇人之心,终不能不防。琮倒不怕什么,以一介蠢妇之能,又能耐我何?可大姐姐在宫里到了极紧要之时,出不得半点差错。另外,宝玉心地纯善,不会防人,万一她真起了坏心思,害我不成,迁怒到宝玉身上,那……”
这话真真唬的王夫人去了半条魂儿,若是早先一日贾琮这般说,她必是不信的。
可经历了媵妾之事,王夫人心里惊怒之余,哪里还能坚信她那娘家嫂子?
在小姑子看来,嫂子从来都是外人!
她自然不知道,读书人上起眼药来有多狠……
长吸一口气后,王夫人点点头,看着贾琮忍不住道:“琮哥儿,往后你可多照看些宝玉,我如今就这么一根独苗儿,你就看在我的面上罢……”
见王夫人惊恐之下难得放下架子伏低,贾琮忙道:“此话太太断不必再说,本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