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点点头,应了声:“是。”
贾母面色已经极不好了,蜡黄枯槁,虽然白日慧静师太诵经后她美美睡了一觉,可是顽笑了半晚上,精力早已耗尽,还未恢复。
再加上前几日根本睡不好,这会儿子已经坚持不住了。
连王夫人的脸色都隐隐苍白。
见她们要走,贾琮不得不提醒一句:“老太太,尤大嫂子身子不适,眼看短时间内不能理事。天亮之后各家诰命必来吊丧,内宅没人接待,实在不像。”
已经有些头疼耐不住的贾母闻言,愈发觉得脑子里嗡嗡响。
可这会儿她又有什么法子?
族内虽然多的是女眷,可却不能随意让人进来。
名不正言不顺。
贾珍倒是有十几房姬妾,可让妾去招待诰命,贾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屋外起了夜风,秋风萧瑟,天气清寒。
一时间,众人心里无不悲凉。
王夫人倒是有想法,可却不该她说。
她看着贾琮,道:“琮哥儿,如今老太太疲惫的紧,一时间想不到人手,我也没个主意,你素来主意正,可有想法没有?这会儿子不是藏愚守拙的时候,你也大了,可以为家里分忧了。”
贾琮微微苦笑道:“太太言重了,但凡侄儿能做的,必不会拿捏。只是侄儿年纪还小,想法不成熟,说出来,怕惹得老太太生气着恼……”
贾母哼了声,道:“你若真有孝心,平日里少给我惹些祸事我就阿弥陀佛了!却不是让你这会儿小心的……”
贾琮点点头,却没接这茬儿……他道:“二嫂子素来是精明能干的,东路院如今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之前的事后来也都平息了,想来她也有了教训,往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老太太、太太若是消了气,何不让二嫂子过来帮忙?纵然尤大嫂现下不能理事,可有二嫂和蓉哥儿媳妇在,必不会有差池。”
听着前面,贾母和王夫人还都有喜色。
可到后面,听到蓉哥儿媳妇五个字时,却都沉下脸来,看向站在角落里一直哭泣的秦可卿。
到现在为止,众人还不知道,秦可卿与贾珍,到底有染没有……
是奸夫,还是受害者?
其实即使是受害者,众人也会觉得谈不上无辜……
只会以为是她不守妇道,狐媚子勾人。
否则好好的爷们儿,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见贾母、王夫人乃至李纨都沉下脸来,贾琮心中一叹,道:“不管如何,在治丧期间最好不要露出任何马脚。一旦让外面知道了这桩丑闻,宗人府和礼部追查下来,绝不是闹着顽的。老太太,就琮所知,宗人府宗正忠顺亲王好似对贾家感观并不大好……”
贾母闻言面色一变,晕乎道:“这是为何?”
贾琮看向贾政,贾政叹息一声,道:“都是当年的恩怨……忠顺王为当今陛下皇叔,太上皇之胞弟。当年义忠亲王老千岁与太上皇夺嫡兵变,正是那一次使得太后一族近乎族灭,太上皇正位后,虽未当即发作,只圈禁在王府,可在二十年前,还是让人以谋逆之罪动了手,株其全家。正是父亲领受此命,又令时任京营节度使的代化伯父动的手。
忠顺王虽为太上皇胞弟,偏和义忠亲王老千岁关系不差,当初太上皇正位登基后没有立即下手,传言便是忠顺王求来的情。
结果义忠亲王终没有逃过灭门之难,忠顺王不敢记恨太上皇,只能对贾家生恨。
所以这几十年来,两家从无往来。”
听到这等前事,贾母王夫人等人直觉得头大,再不想,无缘无故又冒出一个世仇来。
只是又纳罕,既然有仇恨,怎么这些年来一直都没动静……
却听贾政继续道:“琮儿的话是有道理的,之前咱们贾家一直恪守德行,再加上父亲大人的余荫未散,朝堂上多有故旧照应,太上皇也念及荣宁之功,所以一直不妨事。可若有大把柄落入旁人手中,难保不寻事。”
贾母闻言,只觉头疼欲裂,沉着脸皱眉看向一旁已经瑟瑟发抖的秦可卿,寒声问道:“秦氏,我只问你一句,可还有清白在?你如实说来,我还会去问蓉哥儿。”
秦可卿只觉得羞愤无比,跪地大哭道:“老太太明鉴,虽然公公……常逼迫,但媳妇始终未从啊。”
贾母冷笑一声,道:“你少弄鬼,若未从,让你弟弟拜琮哥儿为师,又是什么说头?他若没得好处,会这样上心?”
秦可卿愧红着脸,此时却也不敢隐瞒,道:“公公强势,蓉儿护不得我,我只能寻由子百般推辞。自从知道琮三叔为了一不相干的女子,也要推翻一状元,媳妇就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得到帮助,所以才……原是打算,等今日后,再托词等钟儿考上功名,没想到,没想到公公大醉后……”
听她如此说,贾母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幸好还未真的做下那丑事,不然以后家宅不宁,脸面全无。
料她不敢说谎,贾母等人再不愿多留,交代让人喊了王熙凤先到东府来帮忙管事,秦可卿打下手,不可有疏漏后,一大众丫鬟媳妇护送着贾母、王夫人、宝玉等人离去。
贾政、贾琮等人也要去前厅招待族人,临行前,贾琮看了眼犹自跪在地上哭泣的秦可卿。
正好见她抬起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那一双饱含委屈、惊惧、幽怨、自怜的含情目,似能勾魂夺魄。
诉尽了女人的柔、媚、怜、弱之风情。
秦可卿再看到贾琮时,先是惊惶不宁的一惧,随即又满是感激的看着他。
贾琮微微颔首后,却转身离去。
可卿虽美,他却不是贾珍。
如今贾珍已死,她自能继续她的生活。
因前世读书时每每怜惜之交,贾琮心里祝福她,今生不再红颜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