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寿萱殿。
崇康帝已去。
凤榻上,太后面色悲伤,轻叹一声,道:“之前也有人跟我说,让你嫁入天家算了。不拘给哪个皇子做正妃,或是说给哪个王府,都能富贵一世。可我终究没有点头,你道为何?
自古天家无骨肉啊!”
“老祖宗……”
知道方才崇康帝的话伤透了太后的心,又让太后想起了当年的惨案,叶清劝了声。
如今崇康帝登基已逾十年,大义在手。
尽管在军中还未完成清洗,可借着新旧党争,却将朝中旧臣悉数清扫出京,完成了对朝纲的强力统治。
外省新法亦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伴随着的,又是外省大员的一轮调整洗牌。
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崇康帝如今大权在握!
成了半个至尊。
至于为何是半个至尊,自然是因为军权。
没能完全掌握军权的至尊,只能算半个……
不过,崇康帝到底名分已定,十余年来强推新法,惠民无数。
大势所向之下,成为真正的至尊,也用不了太久。
这等情况下,就是久不露面的太上皇和皇太后,都对他形不成牵制了……
所以,方才崇康帝的话,便是一种警告。
对太后,对叶清,对叶家的警告。
当年光芒璀璨如骄阳的武王,如今已成了躺在床榻上的废物。
而他,才是大乾亿万黎庶的共主!
让她们,不要多事,更不要有妄想。
他能保叶清一世如意,自然也能让她不如意……
太后在宫里待了一辈子,经历了太多,也见识了太多。
所以才有“自古天家无骨肉”的悲叹。
对于这一情势,虽叶清灵慧过人,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大乾的皇室,与前朝皇室没什么两样,都充满了血腥、猜疑、诡计和杀戮。
从不曾绝。
太后到底是老宫人了,心智也就苦涩了这么一会儿,缓过神来,她看着叶清,道:“你可果真中意贾家那位孩子?”
叶清咯咯笑道:“老祖宗也说他是孩子了……老祖宗放心,等遇到合意的,必让早早告诉老祖宗,断不会让老祖宗等太久的。”
太后闻言,欣慰的握着叶清的手拍了拍,道:“好!这就好!我这一辈子,头几十年里,最疼你九叔,他却因一妖女闯下滔天大祸,连爹娘和江山都不顾了,算是白疼了他一场。后十来年里,最疼的就是你,如今看来,你比你九叔强多了!”
叶清闻言,干笑了两声,点点头正色道:“是,是要强一些……”
见她作怪,太后只当她彩衣娱亲,没好气道:“就会顽皮!”
叶清:“……”
……
梨香院。
已至中秋时分,梨香院内几株梨树都落下黄叶。
金色的叶子铺满清幽的庭院,自廊下观之,极美。
宝钗一身浅色秋裳,一柄淡白色玉钗绾着青丝,素雅清美,静静站于门前,候着前来探望薛姨妈的诸人。
先与迎春等人福礼谢罢,目光一一接触众人,最后落在了贾琮面上。
目光悠然一变,多了一抹幽怨,多了分委屈,也多了分自怜……
迎春、探春、湘云等人知道她的心思,都没说什么,先一步入内。
宝玉虽然感觉到一股来自呼伦贝尔大草鱼的清风吹过发梢,可他心思柔软不争,又自忖比不过贾琮,也只能面色复杂的入内。
等众人都进去后,宝钗丫鬟莺儿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亦悄悄的进去了。
她并不担心会发生何事,因为薛姨妈就在里面卧病在床,果真外面有什么动静,薛姨妈非吐血不可。
宝钗最是孝顺,必不会让这等事发生。
她也只是以迎客的机会,最后入内罢……
莺儿明白的事,宝钗又如何不懂?
可愈是如此,心中滋味愈是难熬……
看着泪花渐起的宝钗,贾琮如何不能明白她的处境?
也猜出了薛姨妈忽然病倒的缘故。
昨夜薛姨妈遣叶嬷嬷将宝钗匆匆寻回,归来后,母女二人必然发生了分歧。
而显然,素来乖巧听话的宝钗,这一次并未听薛姨妈之命。
一个被礼教熏陶大的女孩子,能做到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贾琮不知道。
但这份勇气,足以让他尊敬。
“宝姐姐不需作难……”
贾琮的话,让宝钗面色刹那间霜白。
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这份平淡的态度……
莫非在他心里,丝毫不以此事为重么?
不过就在她一颗芳心要碎裂时,却听贾琮轻声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宝姐姐之心,琮已深知。此后宝姐姐只需听命姨妈之言即可,万般难处,自有吾一力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