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陛下,自从闯贼过昌平之后,老臣知大事已不可为,即移住文丞相祠,不再回家,决意到逆贼破城之日,臣即自缢于文丞相之侧。两天来……”
李邦华的话,让崇祯的心头猛然一震,他挥手让其不要说下去。他忽然想起昨夜的一个凶梦,想到自己也要自缢,想到祖宗的江山就此不保,他不禁掩面呜咽。见皇上哭了,李邦华也跟着哭了起来,他悔恨自己身为大臣对来到眼前的“亡国之祸”负有罪责。不知道李邦华悔恨心清的崇祯呜咽片刻之后又说道。
“倘若大臣都像先生居官清正,忠心耿耿,国事何能坏到今日地步!”
皇帝的称赞让李邦华离开椅子,跪下叩头颤声请罪道:
“陛下!国家到此地步,老臣死不蔽辜!”
崇祯猛然一惊,愣了片刻,可道:
“先生何出此言?”
“臣有误君误国之罪。”
“先生何事误国?”
“此事陛下不知,但臣心中明白,如今后悔已无及矣!”
崇祯听出来李邦华的话中含有很深的痛悔意思,但是他一时尚不明白,一边胡乱猜想,一边叫邦华坐下说话。等都华重新叩头起身,坐下以后,崇祯可道:
“先生所指何事?”
李邦华欠身说:
“正月初,贼才渡河入晋,虽然太原尚未失陷,可是全晋空虚,京师守御亦弱,有识者都知道京师将不能坚守。李明睿建议陛下乘敌兵尚远,迅速驾车南巡,然后凭借江南财赋与兵源,整军经武,如此才是谋国上策……”
“当时有些言官竭力反对,乱了朕意。此计未行,朕如今也很后悔。可恨言官与一般文官无知,惟尚空谈,现在想来,十七年来许多事都坏在这帮乌鸦身上,殊为可恨!”
“虽然当时有些文臣知经而不知权,阻挠陛下南巡大计,误君误国。但臣是四朝老臣,身为都宪,当时也是顾虑重重,未能披肝沥胆,执奏南巡,实在是有误君误国之罪。”
“卿当时建议择重臣护送太子抚军南京,也不失为一个救国良策。”
又一次,崇祯后悔了。要是当时送太子抚军南京的话,祖宗的江山又怎么会丢?
“臣本意也是要建议皇上往南京去,因见李明睿的建议遭多人反对,所以臣就改为请送太子抚军南京了。”
李邦华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
“啊!”
崇祯惊讶的看着李邦华。
“所以臣才有负国之罪。”
如梦初醒的崇祯尽管惊讶,但他对李邦华并没有抱怨,而是摇头说道:
“此是气数、气数。”
停了片刻,崇祯又说:
“据先生看来,当时如若朕去南京,路途如何?”
“当时李贼大军刚刚渡河入晋,欲拦截圣驾南巡,根本无此可能。欲从后追赶,尚隔两千余里。况且到处有军民守城,关河阻隔,使贼骑不能长驱而进。”
“可是当时河南已失,而且山东……”
当时为什么不敢南巡,不就是因为山东了德藩的地盘吗?去山东,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山东有德藩在,可保流寇不敢入,德世子虽有跋扈之名,可却也是赤诚之人。陛下若入山东,下旨德世子勤王,想来他必定会亲率强兵劲旅勤王,平虏大将军所过之处,乱民皆震其威,谁人还敢进犯……值国家危亡之日,臣竟然接连不能尽忠执奏,以至于误国如此辜负君恩,实在是死有遗恨啊!”
老泪纵横得李邦华痛哭失声道。
临到亡国的地步,对老臣的忠心崇祯仍然十分感动,不禁又一次涌出热泪,哽咽道。
“这事责在内阁与通政司,与卿无于。”
“不,陛下!臣见陛下讳言南迁,才只好改请送东宫抚军南京,却不敢直言请陛下南幸,明知此疏为救国良策,却不敢为上奏。臣接连误陛下,误大明,决计为君殉节,缢死于文丞相之旁,但虽死却死有遗恨!误国如此,实在是臣之罪啊!”
崇祯叹息说:
“不想我等君臣,皆是为此所误!纵是言官反对,朕一意独断,又有何至如此的?”
“言官邀直买名实是在我朝累世积弊,可如今说也晚了!”
崇祯此刻心情只求活命,不愿就这个可题谈下去。因为李邦华提到由山东的话,忽然使他产生一线幻想,低声可道:
“先生,若是朕现在南幸山东,你以为此计如何?”
面对陛下的可题,李邦华却摇头不语,看他这副模样,崇祯便出言可道。
“先生,难道,朕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南幸山东了吗?”
“陛下,臣,臣……”
伏身于地上的李邦华,哭泣道。
“今日已非往日,现如今,已经晚了,要是闯贼刚入晋时,陛下南幸,尚还有机会,可是现在……为大明江山计,陛下,不应再南幸山东了!”
他说什么?
为了大明江山,不让朕南幸山东。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瞬间崇祯也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说?
是为了避免大明内讧,为了避免那小子不得不弑君,然后导致内讧。
他不是忠臣吗?
是不是忠臣,只有老天知道,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有时候忠臣也能变成奸臣。
在崇祯愣正在那里的时候,李邦华又伏地叩头,说道:
“老臣叩辞出宫,在文丞相词等候消息,为君尽节。”
崇祯目送李邦华出了暖阁,跟着从御座上突然站起,浑身打颤,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