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饼被接走了,是小心翼翼地接走的,连他的手都没有碰到。
“桌子”底下原本就逼仄,又铺了这么多的字画,躲的还是她这样比较特殊的人,既然能不沾动纸张,又能不碰到他的手,可见她很清醒。
林苏青不禁心生佩服,这妇人有够耐得住气,也够有毅力。与此同时,他也联想到,说明方才那名可疑人,极有可能的确是来索命的杀手。否则她为何如此谨小慎微。
又过了片刻,林苏青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她:“你要藏多久啊?四下无人,你小声回答我便是了,没事的。”
他想到了或许她不会回答。
没想到的是,沉默了许久后,里面传来了细小的声音,简短的回答了两个字:“天黑。”
天黑?林苏青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偏西有些下跌,像是正值未时与申时的交接之际。
遂好意提醒道:“距离天黑大约还需两三个半时辰,你且有得等了。”
妇人沉默了一刻,道:“我们母子的性命就拜托在您的手上了,请您务必帮忙隐瞒。”
这……这妇人很是懂话术……这叫他连拒绝的余地抖没有,如若不帮,岂不是他亲手送她母子去死?这比见死不救还要冷漠,还要心狠。
“你放心吧。”林苏青应道,也不说为何要答应,她的目的不就是要他答应吗?这样回答已经足够了。
不过实际上,他并不是迫于她的言下之意而答应的。是因为他知道,他确实可以保护她母子。
虽然他个人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暗中有山苍神君关照,他是主上的人,山苍神君必然不会容许那杀手要了他的命。只要他的命在,护住她母子,是完全可以的。
这一笔账,很好算。
林苏青估摸那杀手一时半会儿不见得回来,抑或许不会回来了。
爱来不来吧,天黑了他就收摊,届时山苍神君该是要来找他回去吧?
“我就在边上,有事招呼就行。”林苏青小声交付道。接着,他便双手搭在膝盖上,阖上双眸重新体会起易气的经法来。
这回进入状态,比先前要容易许多,仿佛是刚一闭上眼睛,气息就自行沉了下去,不似方才还须他刻意地去控制。
“老子是个天才。”他在心中暗喜,紧接着连忙控制自己,莫要太过于欣喜,他提醒着自己,须得放空心神,摒弃杂念,一心体会气脉畅通之感。
渐渐的,他耳边的吆喝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车轮碾压声……若隐若现、渐渐远去、逐渐消失……
他仿佛置身了万籁俱寂之中,再没听见任何来源自身以外的声音。
只能清晰而强烈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吐纳之间,带动着周身血脉跟着流动,他甚至隐约听见了来自于血脉之中的血液流动的声音,那声音极小,十分绵软细微,但足以令他越过呼吸声和心跳声,去听得真切。的确是听见了。
然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击一击的心跳声,与血液流动的声音交织。
再后来……终于连最后的一点的声响都听不清了……随即都消失了……
他感觉有一缕纯粹无比的力量,在他的血脉内随着血液窜动,使得他的每一根血脉微微发热。
……
他正聚精会神的体会着身体的各种变化和感觉,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直到忽然在耳边响起了山苍神君的声音。
“人跑了。”像夜风拂过坟场,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醒过神来。
他乍然睁开眼,唯见山苍神君正抱着臂膀不动声色地立在他面前,如是高大,遮挡住了他所有视线。
“您几时来的?”他不过脑子的问道,山苍神君斜勾着一边嘴角,以下巴示意向“桌子”,林苏青猛地一怔,赶紧掀开字画往里一瞧,底下果然没了人!
什么时候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