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在即,父女两个总有些不欲为外人知的体己话要说。
谢钧先叮嘱谢明曦:“去了蜀地后,无人再压着蜀王殿下,你也能跟着过些舒心日子。不过,殿下绝不能疏忽了朝堂动向。日后多写家书回来。”
他这个礼部侍郎,能耐虽不大,和蜀王通个消息总没问题。
谢明曦微微一笑:“父亲不必忧心。陆迟和赵奇定会时常和家中通消息,殿下也早已安排人留在朝中。朝堂动向,瞒不过殿下。”
谢钧:“……”
对于蜀王能顺利拐走陆状元赵榜眼叶探花之事,朝中上下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谢钧也未例外。
一想到陆阁老和赵阁老,谢钧心中底气陡然足实了不少,点点头说道:“你们心中有数就好。”
“孝期里不得有孕生子。待过了这两年,你趁着年轻,还是早些为蜀王生个子嗣才好。为父心里也方能踏实。”
女子再优秀再出众,也比不上肚皮争气会生儿子。
这不是偏见,而是事实。
也因此,谢钧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叮嘱的话有何处不妥:“殿下现在还年轻,你也正年少,真是恩爱情浓之时。不过,女子总有年老色衰爱弛的一日。丈夫的宠爱,远不及儿子重要。待过上几年,你就懂得这个道理了。”
谢明曦深深看了谢钧一眼,冷不丁说了句:“丁姨娘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谢钧:“……”
谢钧修炼多年,脸皮又老又厚,只尴尬了片刻,便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元亭被养歪了,也是意外,不能一改论之。”
提起丁姨娘母子,谢钧又多说了几句:“元亭一直被关在临安老宅读书。待再过几年,他的心性彻底被磨平了,再为他娶一房媳妇。让他安生在老宅里过日子便是。”
“这两年,丁姨娘也老实安分了,每日在院子里吃斋念佛。”
“明娘,你这一去蜀地,不知何年才能归来。临走前,你去看一眼丁姨娘吧!不管她做了多少对不住你的事,到底熬着十月怀胎之苦生了你。”
……
不管做了多少对不住你的事,她到底熬着十月怀胎之苦生了你。
谢明曦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生活幸福顺遂,她心底的怨恨戾气早已平息。或许是因为做了母亲之后,心肠比往日柔软得多。
也或许是因为,今日一别,日后再无相见之期。
谢明曦竟愿意去见丁姨娘一面。
对谢钧来说,这也是意外之喜。立刻命人去送信,然后,和谢明曦缓步慢行去了兰香院。
兰香院的院门常年被锁着,只在丫鬟仆妇送一日三餐时才开一回。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在天际染了一片红霞。
谢明曦迈步进了兰香院。
一个枯瘦的妇人站在廊檐下,一身素色衣裙,再没了往日动人的美丽。如同一个被风干了的橘子,没了水分,也失了润泽。
丁姨娘目光里并无亲近渴盼,反而溢满了惊惶不安。远远地看着谢明曦的身影,目中惊惧之意也越来越浓。
谢明曦在几米之外站定,遥遥地看着丁姨娘。
丁姨娘面色愈发惨然,全身竟不停颤抖起来。
谢钧皱紧了眉头。
这个丁姨娘,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特意央求谢明曦来和她道别,这等时候,是母女两人和好的最佳机会,亦是丁姨娘翻身的唯一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