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便要先拔出胸口的箭才行。
谢明曦素来心狠凉薄,此时右手不停发颤,迟迟下不了手。
“快些动手!”建文帝出人意料地张了口,声音有些颤抖,更多的是坚决:“谢明曦,你既带了伤药,立刻救安平!只要保住安平的性命,朕一定有厚赏!”
谢明曦没有出声,用力抿紧嘴角,用袖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深呼吸一口气。右手稳稳地抓住箭,然后倏忽拔出箭。
血花伴随着箭只一同飞出,洒落在谢明曦洁白如玉的脸颊,添上了惊心刺目的猩红。
谢明曦此时反倒彻底冷静下来,立刻将手中的药粉倒在六公主的伤口处。
万幸箭只无毒。流出的血俱是鲜红色。
药粉被涌出的鲜血冲散,谢明曦继续倒药粉。整整倒了大半瓶,才勉强止住了血。谢明曦的神色却未变得轻松,依然凝重。
这一箭正中胸膛,外伤看着已够触目惊心,内伤如何,现在却是不知。
……
本已昏迷的六公主,闷哼一声,因剧痛清醒了片刻。
六公主面色惨白,目光涣散,半晌都无焦距。
“安平,”建文帝焦灼急切的脸孔出现在六公主的上方:“你放心,你不会有事。山下的太医很快就来了。”
这一刻,建文帝简直万分后悔自己的自信自负。
他以为猎场早已被清理过数回,不会出什么差错,虽有太医,也未命太医同行。只吩咐太医留在山脚下。一来一回传信赶来,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
这小半个时辰,万一六公主撑不过去……
不会!绝不会!
盛家男儿个个英勇,女儿也是好样的。还有谢明曦为安平拔箭敷药,安平绝不会有事。
建文帝心里不停安慰自己,扶着六公主的手却在不停发颤。龙目中水光闪动,满面悲戚,满目悲伤。
谢明曦再忧心,也抢不过建文帝,只得默默守在一旁。
建文帝张口问道:“安平,你现在感觉如何?”
“你这傻丫头!刚才为何要为朕挡箭?你身手再好,也是血肉之躯!岂能挡得住利箭……”
六公主声音微弱,几不可闻:“父皇!”
建文帝哽咽不已:“父皇在这儿,你别怕,父皇一定会让太医救你。”
“父皇,”六公主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泛白,声音微弱之极:“我一直有一事瞒着父皇。我不知自己能否熬过这一回……所以,我现在要将一切都告诉父皇。”
断断续续,声若游丝。
建文帝心痛如绞,不假思索地说道:“什么都别说了。安平,不管你瞒了什么事,父皇都不怪你!”
六公主嘴角露出苦涩:“欺君之罪,岂能轻饶。我只希望,父皇能饶过母妃一命。”
谢明曦越听越是心惊,定定地看着六公主。
此时的六公主,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这等时候,六公主不闭目休息,反倒说起自己欺瞒天子之事……
为什么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