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拿捏(上)(2 / 2)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4865 字 11天前

“巧了,翡翠城也是。”

谈判破裂。

泰尔斯望着眼神坚定的詹恩,心中长叹一口气。

房里再度安静下来,一时只听见詹恩写信的沙沙声。

“布伦南不该这样死去。”长久的沉默后,泰尔斯突然开口。

詹恩一顿:

“确实不该。”

“他是个好人,好丈夫,好父亲。”泰尔斯想起对方的遗书,略略出神。

“也是个好审判官。”詹恩补充道。

“他不该死于毫无意义的政治风波,官场倾轧。”泰尔斯摇头感慨。

“不然,政治本身就是意义,”詹恩头也不抬,“倾轧也好,团结也罢,都不过是过程而已。”

泰尔斯摇头,不以为然。

“这是你为了把一大帮各怀心思、互不相容的人捏合在一起,以走向同一目的地,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詹恩继续道,“无奈,无情,无力,无谓。”

詹恩端起烧融的火漆,看向王子:

“但却必要,且现实。”

言罢,公爵垂下头,把信装进信封。

泰尔斯深深蹙眉。

必要,且现实?

不知不觉间,那种复兴宫里才能感觉到的压迫和紧迫感,又出现在他身上。

“我想让位给希莱。”

“那就更——你想什么?”

詹恩打理着信封,闻言面色一变,倏然抬头!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打破了这间房里的什么东西。

“我说,既要治理城市,又要查案仲裁,我实在分身乏术,”王子肃颜正色,像个外交官一样开口,“是以决意让塞西莉亚小姐参知政事,也许更进一步,接任城主——毕竟翡翠城世代都姓凯文迪尔,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越俎代庖。”

詹恩越听表情越差。

“然后你以我的安全为条件,”他冷冷道,“把翡翠城无以为继的难题丢给她?”

泰尔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然后她就会来找我,逼我让步,”詹恩冷笑继续,“甚至更糟一点,她硬着头皮上,以一己之力撞个头破血流,哪怕要跳艳舞也在所不惜。”

“也许吧。”泰尔斯想起希莱的样子,心中一沉。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

“这一定是他的主意,对吧。”

詹恩语气冰冷,并没有说出名字,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指的是谁。

“这只是个提案,我还在考虑中,”泰尔斯望着对方,特意强调后半句,“你知道,权衡利弊。”

詹恩抬起眼神,呼吸加快。

“我要见希莱,现在。”

对方的表现让泰尔斯心中一动。

“公爵大人,据我所知,你正在接受仲裁调查,”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为避嫌疑,不见外客。”

詹恩皱起眉头。

“真的?”

他半是反问,半是威胁。

“是。而且翡翠城正忙于自救,稳定秩序,”泰尔斯挑挑眉头,“你懂的。”

詹恩目里的精光一闪而逝。

他冷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泰尔斯。”

“哦,怎么说?”

詹恩重新拿起笔,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书写。

“小时候,费德打碎了一个珍贵的预言古物,嫁祸给年幼的希莱,然后他就袖手旁观,看我要不要站出来为她承担责任……”

泰尔斯表情微变。

“如果我自承过失,那就是我举止轻佻,毁损族产;如果我任希莱受罚,那就是长兄监护不利;如果我辩解说是费德里科做的,那就是长兄软弱,推责幼弟……”

詹恩目光一厉:

“而无论我走哪一步,整个家族都会对他们的长子继承人失望。”

听完这个版本的故事,泰尔斯思索良久。

“你现在就像一枚棋子,泰尔斯,他要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但你没意识到,”詹恩讽刺道,“按照费德里科的棋路,你怎么走,都是输。”

泰尔斯听完,默默点头。

“你和费德里科,也许还包括希莱,在你们凯文迪尔的字典里,想必都没有‘后退’和‘让步’,”他轻叹一声,“或者说,你们觉得这些词只能出现在其他人的字典里,对吧?”

詹恩冷哼一声。

“你承诺过我的,泰尔斯,”公爵紧紧地盯着泰尔斯,“无论事情发展何等丑恶,绝不把希莱牵涉在内。”

泰尔斯眼神一黯。

“那就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王子轻声道,“正如我也在考虑他的提议。”

詹恩沉默了很久。

“我之前以为你是个好人,”詹恩面无表情,“看来这一点我也错了。”

泰尔斯耸耸肩。

“如果我想把一大帮——或者仅仅两个各怀心思、互不相容的人捏合在一起,以走向同一目的地,”泰尔斯还击道,“那也许,我就必须付出代价?”

“现实,”王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也必要。”

詹恩没有说话,只是按部就班地端起火漆,浇上信封,开始盖印。

泰尔斯不再拖延,转身迈步。

在这里收获不多。

又或者,收获已足?

“我要他死。”

泰尔斯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

“什么?”

只见詹恩放下了火漆,他眼神冰寒,浑身上下气势凌厉。

“以上的所有条件全部包括在内,翡翠军团,人事任免,税收……”他几乎是从牙齿里咬字,“但我要加上一点。”

詹恩猛地抬头,眼神利如刀剑:

“费德里科,必——须——死。”

泰尔斯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深深蹙眉。

也许他错了。

他望着詹恩的样子:

也许收获超乎预计。

王子深吸一口气,尝试讨价还价:

“流放出国?”

詹恩并不答话。

“白骨之牢?”

詹恩面不改色,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他,眼神令人忐忑。

“实在不行……”

“没关系,你大可以慢慢考虑,”詹恩打断他,不容置疑,“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信复兴宫,问问陛下怎么说。”

泰尔斯皱起眉头。

“可是翡翠城等不……”

“这是刚刚说好的,给波蓬家族的信,直递妥丽儿老夫人,”詹恩冷哼着打断他,“他们现金不多,三万就是极限。当然,若是敢少于三万,你就直接带兵把他们抄了,我非但没有意见,事后甚至还会帮你找理由。”

南岸公爵站起身来,从书桌上抄起两个信封,上面鸢尾花的漆印无比显眼。

“但这第二封,给纺织业、酒业、建材业的三大行会和几个商团看看,你能凑到十万,或者一个让他们割肉以稳固市场和行情的承诺——解你燃眉之急。”

泰尔斯眼皮一跳。

“只有这些?”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泰尔斯不无讶异地看着这样的詹恩。

就这样?

两封信,十三万……

十分之一的债务……

就这么简单?

“这是我的诚意,也许能帮你想清楚下一步怎么走。”

詹恩走到他身前,递出信封,眼神锐利。

“那若是少于十万?”

“那你就干脆带兵回来,把我抄了。”詹恩面不改色。

泰尔斯犹豫了一瞬。

几秒后,他考虑完毕,下定决心伸手取信,可詹恩却突然抽手,收回信封!

“而我希望,当你下次回来时,也能有诚意。”他死死地盯着泰尔斯。

泰尔斯咽了咽喉咙。

好吧,虽然选择艰难。

但总不算一无所获。

泰尔斯跟对方交换了一次眼神,下一秒,王子一把抽走两封信。

“该说是你太爱妹妹了,”泰尔斯把信塞进怀里,眼珠一转,“还是太恨弟弟了呢?”

詹恩虚伪地笑了笑。

“无论如何,”他回过身去,走向窗台,“别再让费德在我的城市里杀人了,泰尔斯。”

他目光一凝:

“别再让他拿捏你,也别再给他增加筹码。”

泰尔斯若有所思地往门口走。

“但如果他死了,仲裁什么的烟消云散,当年旧案再也难翻,”泰尔斯慢条斯理地道,“我就失去了制约你的手段,对吧?”

詹恩抬起目光,望向窗外的翡翠城。

“也许到时候,筹码在手,拿捏我的人,就是你了?”王子轻声开口,“顺便一句——你可以用餐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詹恩也没有去用餐。

“你该换个角度思考,泰尔斯。”

詹恩表情奇特。

“如果你坚持两败俱伤,那等你回去王都……”

南岸公爵回过头来,目光耐人寻味:

“又会是谁来拿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