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个瞬间,泰尔斯愣住了。
她这就,这就……跑路了?
原本杀机四溢的洛桑也僵住了。
两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诶,你等一下——”
泰尔斯一急,但他话刚出口, 希莱的身影就已消失在黑暗中,不复得见。
再一会儿,就连她的脚步声,都隐没在潺潺流水中。
这么……
泰尔斯抽了抽嘴角。
这么不讲义气的吗?
我好歹也是你的相,嗯,名义上的相亲对象吧——虽然饭钱都是你哥哥出的。
好几秒钟后, 泰尔斯僵硬地回过头来,跟眼前的黑衣杀手对视一眼, 不无尴尬地勾起嘴角。
糟,糟糕了。
几秒后,两人同时回过神来。
“啧啧啧,哦,”洛桑看着希莱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语气古怪,“哇噢。”
诶,他什么意思?
泰尔斯被他盯得难堪不已,恼羞成怒。
他‘哇噢’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意思!
这个什么狗屁洛桑二世,他不是杀手吗?
该死, 为什么这么多废话啊!
到底还要不要打啊!
来啊,大战三百回合啊!
下一秒, 望着表情别扭的泰尔斯, 洛桑二世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身形瞬间欺近!
战斗再发。
泰尔斯一惊,但他不退反进, 同样欺身上前,锋刃凌厉!
怀娅娜无情, 希莱无义。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罗尔夫和哥洛佛赶紧醒来了。
泰尔斯如疯狗一样,尽力给对方增加最大的麻烦。
实在不行的话……
就在此时,泰尔斯耳朵一动。
“萨古·莫·拉达……依玛·拉·海伊……”
那是希莱的声音,它从身后的坑道深处传来,被地狱感官捕捉到他耳中。
“伊·拉·法奥索……”
那是浅浅的低吟,既像梦呓呢喃,又像民间小调,却统统不成语言,没有逻辑,像是格格不入的不同音节被硬凑在一起,不知何意。
战斗中,泰尔斯眉头一缩。
嗯?
这是啥?
她在干什么?
但战斗不容分心。
刷刷两下,随着洛桑的巧妙垫步,少年的匕首毫无意外地抡空了。
但早有经验的泰尔斯怡然不惧,匕首电射而出!
果不其然,洛桑的身形再度大幅移动,彻底闪开诡异的匕首。
泰尔斯嘴角一翘, 他望着匕首消失的方向,左手一握, 等待jc听话地回到他手中,再让它在空中避开拦截,直扑目标……
但就在此时,洛桑手中长剑同样飞出,剑柄狠狠地撞中泰尔斯的左手!
“额!”
泰尔斯吃痛闷哼,左手一颤!
该死!
他没法握住匕首,也就没法施加给它初始的动能……
咻地一声,jc匕首再度神奇地出现在洛桑面前,但这一次,它却绵软无力地落到敌人脚边。
毫无威胁。
糟糕了!
泰尔斯大惊失色,但眼前的洛桑二世微微一笑,已经欺到他身前,撮指成刀!
直奔泰尔斯的侧颔。
砰!
“哔——”
被对手击中下巴的刹那,泰尔斯只觉耳边嗡地一响。
同一时刻,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耳鸣。
包括希莱的低声呢喃。
“马杜阿·卡·耶哈拉……伊麦厄·雅克·罗……哔——”
然而……
“哔——哔——哔——”
在失去意识之际,地狱感官中,希莱在坑道深处念叨的那些奇怪音节,却神奇地在嗡嗡作响的耳鸣中变音,变调……
【……汝母呻吟不息,生灭浑噩万相,启始终结……】
它们化作另一种泰尔斯听不出是什么,但却莫名能理解意思的语言:
【……汝脉延展不辍,贯穿层叠众界,终结启始……】
迷惑,痛苦,后悔,难受,期待,悲伤……百感在一瞬间交集。
【……吾见远古难分之道,明桥煌赫无阻无碍,万相为一……】
泰尔斯迷迷糊糊中升起疑问:
这是什么?
【……吾有彼岸混沌之舟,广渡苍茫浩浩汤汤,众界难隔……】
下一秒,泰尔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对躯体的控制。
————
翡翠城,落日西垂。
托蒙德·马略斯面无表情地站在这方荒草丛生的空地上,穿得像个普通的旅人。
他默默地听着远处翡翠城街道的嘈杂,心绪不明。
直到二等护卫官,吉安卢卡·孔穆托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身后。
“不行,长官,殿下的踪迹到这附近就断了,这里人少,连目击者都没有,我们……我们搜索不到。”
那为什么不继续搜?
马略斯转过身来,跟另一边的雨果·富比掌旗官对视一眼。
为什么还愚蠢到跑来回报,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辛苦了,”马略斯沉稳回复,“试试其他方法,比如本地的人脉关系?”
孔穆托点点头,转身离去。
“勋爵!”
二等先锋官,奥利·奥斯卡尔森急匆匆地奔来,跟孔穆托交错而过。
“哥洛佛先锋官一路画下的先锋翼暗号,这里是最后一個了,”他颇有些不忿,“我们没能找到下一个——该死,他明明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那你们就应该掘地三尺才对。
马略斯点了点头。
哪怕挖到狱河,挖到天国,也该把他们挖出来才对。
为什么还在这里抱怨?
还一副气急败坏,好像这能有什么帮助的样子。
是等着人来安慰他吗?
“不要心急,”马略斯语气沉稳,令人安心,“事出有因,找找街巷的暗门和秘道,也许他逃进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小路。”
奥斯卡尔森深吸一口气,得令离开:
“是,长官。”
马略斯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纹丝不动,任由夕阳投下的阴影盖过半张面孔。
一只黑色的信鸦掠过头顶,盘旋两圈,直到身侧的雨果·富比捏着一块定向石,举起手臂,让它降落下来,取下信鸦腿上的信件。
“詹恩公爵的巡游已经结束,他正在回宫途中,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掌旗官富比看完这封简信,表情严肃,“卡奎雷警戒官再三催问,阿什福德管家也来了,真怀亚,嗯,我是说怀亚侍从官在那边想办法拖延,但是我们,恐怕瞒不下去了。”
草。
马略斯默默地道。
“让侍从官告诉他们,希莱小姐邀请殿下共度良宵去了,”马略斯面色不改,沉稳如故,“虽然他们自己也能查得出来。”
他那位麻烦又不听劝,偏爱自作主张的殿下,这一路上,无论是那个以前做混混的哑巴,还是外交大臣的儿子,甚至包括那个一身麻烦的亚伦德姑娘,那个一看就知道背后不怀好意的黑狮崽,他尽收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让整支队伍驳杂不纯。
遂有今日窘迫。
他居然还色迷心窍,跟凯文迪尔的女儿混在一块儿,连dd都看得出来那女孩儿秘密颇多,不是省油的灯……
富比点点头,速写了一则信息,重新放飞信鸦。
几分钟后,马略斯的老部下,特等传令官许尔勒·托莱多前来复命,他摇了摇头,表情羞愧。
“对不起,勋爵,还是没找到……我们,我们让您失望了。”
马略斯轻叹一口气。
不,不,确切地说,你们让王国失望了。
“辛苦了,”马略斯回过头,好言劝慰,“事出意外,情况突然,这不是你们的错。”
至于我,嗯,我本来就对伱们不抱希望。
这帮废物。
酒囊饭袋。
这么久以来,被那个死皮赖脸毫无威严的软糯主子,养得吊儿郎当,锐气尽失。
包括他,托蒙德·马略斯自己。
简直丢尽了王室卫队的脸面。
马略斯露出笑容,鼓励地拍了拍托莱多的肩膀:
“继续搜寻吧,告诉兄弟们,尽力而为就好。”
等回了星湖堡,他要给这帮人增加三成的训练成本,减少一半的假期……
上三倍有余的训练量。
直到操练死为止。
如果他们还有命回到星湖堡,没有因失职,被伺机已久的沃格尔副卫队长关进白骨之牢直到老死的话。
“草。”
富比突然开口,打断离他们。
托莱多一阵疑惑:
“掌旗官阁,什么?什么草?”
雨果·富比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马略斯。
顺着掌旗官的眼神,守望人蹲下身子,轻轻勾起地上的一束荒草。
下一秒,他手中这束荒草肉眼可见地变黄、萎缩、变黑、干瘪,最后垂顿下去。
一触即成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