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老了(1 / 2)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6001 字 10天前

泰尔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永远隐藏暗中,出手必杀的约德尔……

被俘虏了?

钎子身后的诡影之盾们燃起两只火把,把这个小小走廊照得亮堂起来。

尽管无法透过面具看见表情,但约德尔的挣扎越来越无力。

承受着四肢四个方向的拉力,他的身影几度变淡,试图进入阴影之径,但在锁链的力度下,他的意图屡次失败,被迫显形。

“潜伏,挑拨,渔利,你在这下面还真是度过了一段开心时光,亲爱的同行。”

钎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他露出略有狰狞的笑容,看着用锁链邀请来的面具客人:“也许你还挺惋惜,我们没遂了你的愿,在蹊跷的挑拨下,跟灾祸之剑厮杀至死?”

阴暗沉闷的黑牢里,约德尔没有回答,他的暗紫色面具正对着至少五步之外的钎子。

他的沉默让钎子也微微蹙眉。

糟糕。

泰尔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咬紧牙齿,膝盖微弯,手上的银钻长剑抬高到与视线平齐。

北地军用剑术里的双手剑式不多,大部分是在盾牌破碎之后,迫不得已的绝地反击。

但是现在……

他双手执剑,看向最近的锁链驭使者。

只要逼退其中一个。

泰尔斯呼唤着漫上双足的狱河之罪,准备发力。

“啊,不不不。”

眼尖的钎子没有放过这一幕,他挑起眉毛,和蔼可亲地对泰尔斯举起食指,左右微晃。

“如果是我就不会那么做,”钎子摇摇头,笑容依旧礼貌有度:

“尊敬的殿下。”

说话间,他手上的锥子轻轻推出,虚指面前的约德尔咽喉。

这个动作让心内焦急的泰尔斯生生止步!

“毕竟,你可是贵重之躯。”

钎子摇了摇手上的武器,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言语间意有所指。

“万一有所损伤,我可负担不起。”

可恶。

看着钎子志得意满而成竹在胸的笑容,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放下半空中的长剑,不得已放弃了突击解围的意图。

他尽力摒除不冷静的想法,死命想着为约德尔解困的办法。

约德尔再次挣扎了一下右臂,无上之剑的剑尖刺入锁链上的其中一个链环,但执链的刺客立刻反向用力,角度刁钻,粉碎面具护卫的意图。

“你说了那么多废话,”泰尔斯看着与四个人抗争着的约德尔,深感棘手:

“就是为了引他出来?”

钎子啧声摇头。

“不全是废话,殿下,”刺客首领鞠了一躬,礼貌如初,但泰尔斯已经感觉不到他刚刚话语里的恭谨:

“请相信我的诚意。”

仿佛这一刻起,他已经掌握了棋盘上将军的最后一步。

冷静,泰尔斯。

冷静。

王子做了个深呼吸,在地狱感官里死命聆听着钎子的方向。

四个与约德尔角力的人,呼吸不稳,持续消耗。

两个在钎子身后的刺客,默默修整,正在回复。

钎子本人的左臂依旧在微微颤抖,看来他与约德尔短兵相接后并非毫无损伤。

但是……

泰尔斯忧心地看着钎子身后的黑暗:那里还有复数的呼吸传来。

最大的倚仗突然失去,而自己又做不到以一敌多,拯救人质。

怎么办?

怎么才能……

他看着艰难受困的约德尔,摩挲着瑞奇的银钻长剑,感受着它几乎完美的平衡手感,却心知自己正处在最不平衡的局势里。

钎子似乎完全从突然的袭击中恢复过来了,他向旁边跨了几步,打量着被死死束缚的约德尔,啧啧有声。

“六年前,我的两组人手接受了瓦尔·亚伦德的委托,南下多年未敢踏足的星辰内陆。”

他轻叹一声,望着约德尔的眼睛微微眯起。

“最终,在一场失败的马车刺杀,以及随之而来的秘科围剿后,只有两个放哨的活着回来。”

听见这句话,泰尔斯微微一愣。

六年前。

瓦尔·亚伦德。

马车刺杀……

那岂不是……

只见钎子冷哼一声,手上的锥子虚划过约德尔的面具:

“真巧啊,在他们的描述里,也出现一个类似的面具呢。”

“那么……你是谁?”

约德尔依旧不言不语,但泰尔斯却看见,扣住约德尔手臂的锁链刺钩已经渗出点点鲜血,后者的挣扎也越来越小。

但面具护卫却对他微微摇头。

“嗯,”半天没有得到目标回应的钎子翘了翘嘴角:

“看得出来,你不是雄辩家。”

可恶!

泰尔斯的呼吸越来越急,手中长剑几度抬起。

约德尔依旧不言不语,仿佛有某人用铁烙住了他的嘴。

昏暗的火光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暗紫色面具显得朴素而单调。

刺客首领终于放弃了跟面具怪客沟通的努力。

也许……是个哑巴也说不定呢。

“现在,影响我们交流的不定因素已经解决了,”钎子缓缓扭头,突然看向泰尔斯:

“您能跟我们来了吗,殿下?”

他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站在斗篷覆面的刺客群中,站在无法穿透的黑暗前,对着泰尔斯远远伸出手。

但王子只感到一阵脊背冰寒。

“我们能合得来,且会合作得很好。”

望着他的手掌,泰尔斯的眉毛紧得不能再紧,一口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他双手一摆,长剑划出一个弧度,习惯着这把武器的特性。

“埋伏我的护卫,这可不是合作的好兆头。”

钎子放下手掌,笑道:“我想也是,毕竟,他对我挥剑时可是毫不犹豫。”

泰尔斯一时语塞。

他转换了一下态度,冷冷地道:“听着,钎子,如果你还想活着出去……”

王子说到这里,却生硬地住口,把剩下的“秘科已经包围了这里”死死掐断在嘴边。

不。

在钎子面前确认这个消息,只会让他更加孤注一掷,更在意手中的人质和筹码。

怎么办?

泰尔斯看向约德尔,却只能在他的镜孔中看见一片倒影。

“关于你说的事,我们可以讨论,”泰尔斯硬着头皮道:“但作为谈判的第一步,我更愿意看到我的护卫健康安全。”

钎子又细细地盯了他半天,随即笑了,笑得很开心。

随着他的笑容,手执锁链的刺客们把约德尔束缚得更紧。

面具护卫颤抖了一下,再次对泰尔斯摇了摇头。

“只有一个方法能保证他的安全,殿下。”

也许厌倦了泰尔斯的话,钎子的笑容有些寒冷。

钎子把眼睛眯成细缝,微微侧头:

“而您已经知道了。”

泰尔斯攥紧了手上的剑柄。

该死!

油盐不进,滑不溜手的家伙,合作、谈判、利益,没一样东西能稍微吸引他的注意。

他只想要我!

我!

钎子牢牢盯了泰尔斯很久,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事实上,我从拉塞尔男爵那儿,而他从查曼王那儿听说了你的很多事情,包括您的性格。”

再次听见那个名字,泰尔斯突然心生不妙之感。

钎子笑着向前一步,看了看约德尔,又看了看泰尔斯。

“比如您既宅心仁厚,又果决勇毅。”

钎子脸色微动,轻轻地举起锥子:“但我一直很奇怪,这两种特点,要怎么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呢?”

“那么,我们今天有机会来验证一下了。”

在泰尔斯难看的脸色前,钎子轻轻地把锥子的尖端扣上面具护卫的颈间,咧嘴而笑。

约德尔依旧一动不动,两只手臂鲜血淋漓。

拉紧他四肢的刺客们越发用力。

“这是什么意思?”泰尔斯脸色苍白,语速加快。

“如我所言,我是个生意人。”

钎子貌似无奈地摊了摊左手,右手上的锥子却倏然扣紧约德尔的咽喉!

让泰尔斯不禁握拳。

“交易从来都是两厢情愿,因此,我希望看到你安安静静、心甘情愿地跟我们走——不惹麻烦,不捅漏子,不耍花样,要知道,我们对您的棘手程度可是深有感触。”

钎子有深意地扯了扯嘴角,对着不言不语的约德尔示意了一下。

“选择吧,殿下,”钎子笑脸盈盈,目中却寒光闪现:

“您是要王者的仁厚,还是王者的果决?”

仁厚……

泰尔斯脸色发白地望了无力动弹的约德尔一眼。

还是果决?

他的目光掠过钎子逼在面具护卫咽喉上的锥子。

该死!

在昏暗的火光里,约德尔再次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泰尔斯苦涩地看着他。

可恶。

不。

泰尔斯轻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愤懑。

冷静。

冷静,泰尔斯。

冷静!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目光相继掠过每一个诡影刺客。

他们想要我。

泰尔斯下意识地在心底里重复着。

想要我。

我!

几分钟后,星辰王子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笑得格外自信。

钎子看着这个模样的王子,寻思着要不要动动手上的锥子,再催促一下他。

“跟你走,这当然没问题,但我有个问题。”

钎子扬扬眉毛,表示乐意倾听。

只见泰尔斯沉声道:“你们并不在乎我,对么?”

什么?

钎子略略愕然。

“无论你们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财富,秘密,筹码,权力,人质还是护身符……都别忘了,我首先是星辰王国的继承人。”

泰尔斯撇过眼神,用他能想到的最冷漠与疏离的态度发声:

“诡影之盾,你们不妨把国王的态度与观感考虑进去——假设你今天之后依然在那个位置上,对着你的手下发号施令,钎子,那来猜猜看,今天过后,相比起伦巴,相比起我的父亲,未来的泰尔斯一世会给你们什么样的未来?”

钎子的表情微微一变,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呼。

王子冷冷地举起长剑,直指钎子!

“我今后在位的数十年里,整个星辰王国又会给你们什么样的未来?”

“如果你们真的看重我,那就不会用一个护卫的性命来威胁我,”态度强硬的泰尔斯寒声道:“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也许因为你不在乎。”

钎子微微眯眼:“殿下,我们……”

但泰尔斯极快地出言,打断了他。

只听王子冷静而稳重地道: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也许你们根本不怕杀了他,不怕惹怒我,不怕可能带来的后果。”

他的每一个字都让钎子的眉头越发紧皱。

泰尔斯远远地看着狼狈至极的约德尔。

脑海中却浮现出小的时候,他抱着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自己,在永星城的屋顶街巷、哨塔城墙上穿梭而过的情景。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也许,为我效忠,跟我合作本就是谎言,”泰尔斯冷笑着道:“因为你们一开始打着好听的旗号来找我的时候,就根本不打算让我上位,不想让我加冕,成为国王来找你们麻烦,对么?”

“也许,你们在带走我,利用完我之后,原本就打算杀了我。”

听着泰尔斯的话,钎子的脸色越发难看。

那个瞬间,约德尔的面具微微一动,镜孔上闪过反射的火光。

“这样看来,我根本没有什么选择,”泰尔斯咬牙举起长剑:

“一旦你们杀了他,就证明了你们的态度。”

“为了我的未来,为了我的王位,我唯有誓死一战,血尽方休。”

他坚毅而冷酷地望着每一个刺客:

“对么?”

黑牢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打斗声。

约德尔再次挣扎了一下,但钎子的锥子上抵,让他无法再动。

钎子死死盯着泰尔斯。

仿佛第一次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