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很欣慰(2 / 2)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6551 字 14天前

就像前两次一样,尼寇莱的刀锋再度在瞬息间变向,避开卡斯兰的右拳,重新削向他的脑门!

在一瞬之间,尼寇莱的刀锋划过了数十厘米的距离,却不可思议地在途中三次变向。

惊讶之余,卡斯兰的脸色无比沉重。

怒海惊涛所赋予他的极限反应,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应变。

但尼寇莱就像一条左摇右晃,却始终无法被抓住的泥鳅,每次都能在去势已尽的刹那,用新的变招突破他的拦截或防守。

卡斯兰的极限反应,对上尼寇莱的瞬息变招,简直像是互揭底牌的游戏,

只要比另一方多一次反应,多一次变招,多上一张牌——胜负就会决出。

但现在……

卡斯兰皱起眉头,发现自己才是少了一张牌的那个人——刀锋越来越近,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刺头。

你变强了呢。

卡斯兰心情复杂地想着,发觉自己已经面临最后的生死关头。

在这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里,刀锋距离他的额头已经不足数寸。

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胜负即将揭晓。

尼寇莱的脸色越来越疯狂。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在下一秒,卡斯兰就突然意想不到地发力前倾!

“嗤!”

这是刀锋划破人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蓬鲜血。

尼寇莱心中一凉。

这个触感……

下一刻,尼寇莱和卡斯兰胸膛对胸膛地撞在了一起!

“咚!”

吓人的沉闷巨响。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擒拿着彼此,在地上滚出了好几圈,肢体撞上地面的声响来来回回。

“咚!咚!咚!”

陨星者的身躯显然不如卡斯兰厚重,但奇怪的是,一撞之下,两人却向着卡斯兰的方向滚动。

就像卡斯兰吃不住力一样。

“当啷!”

缠斗中,断魂之刃从尼寇莱的手上飞出,刀锋直直没入墙壁,插在墙上兀自摇摆。

另一侧,戮魂枪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终于,下一声闷响传来后,两人在地上倏然分开,向着相反的方向滚动数圈,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卡斯兰一按地板,半跪起身。

尼寇莱甚至直接腹部用力,鱼跃翻起。

从开始到结束,几秒钟的时间,尼寇莱只是斩出了一刀。

卡斯兰也只是试图接下这一刀。

但只有两位极境者知道其中的凶险:这是一场一方急变,一方应变的战斗。

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人都可能在这短短的瞬息一刀里,付出不可逆转的代价。

一时之间,走廊里只剩下两个战士急急的喘息声。

卡斯兰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敲了敲胸膛。

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他的额头,从眉间一直到耳后,不断地渗着鲜血,煞是恐怖。

看着那道伤口,尼寇莱咬住了牙齿。

可恶。

还是没能把他……

“嗯,不错。”

只听卡斯兰淡淡地道:

“至少,你割开了我三寸的头皮。”

那个瞬间,尼寇莱微微一颤。

二十多年前,那时的冰山指挥官站在雪地里,也是这么说的:

“嗯,不错。”

那时的卡斯兰·伦巴恐怖而可怕,几乎不可战胜。

当时他晃动着颈关节,满脸的毫不在意,对还是白刃新兵,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尼寇莱,轻蔑地勾勾手指:

“至少,你让我动用了两只手。”

尼寇莱的拳头越捏越紧。

卡斯兰年迈的嗓音传来,把尼寇莱的思绪拖回到现在。

“你那种瞬间发力变向的技巧,越来越纯熟了,”走廊里,老年的卡斯兰擦拭开侧脸的鲜血,试了试自己额头伤口,看着手上的鲜红皱起眉头:“真险,差一点就刀锋破骨,被削开脑门。”

尼寇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差一点。

“你那种神奇的终结之力,”卡斯兰呼出一口气,脸色不自然地敲了敲胸口:“还是没有找到它的出处或者起源?”

听见这话,陨星者的眼神依旧可怕。

但他还是出声了。

“太忙,”尼寇莱冷冷地吐字道:“懒得找。”

似乎惜字如金。

但只有陨星者自己知道:在刚刚卡斯兰的一撞之下,他的胸膛到现在为止还剧痛不已,肺部闷痛,连呼吸都带着疼痛感,只能借着这段时间,不断用终结之力缓解着胸口的肌肉和骨骼。

说话,对尼寇莱而言,无疑更是增加负荷的行为。

而刚刚在地面上翻滚所留下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尼寇莱的右臂,也因为在跟卡斯兰地面缠斗中争夺断魂之刃而隐隐作痛,微微发麻。

如果卡斯兰在这段时间暴起进攻,他根本无法做到全力应战。

而面对卡斯兰,无法全力应战就代表着……

尼寇莱闭上嘴巴,抓紧时间缓解着胸口,回复伤势。

卡斯兰叹了一口气。

老头很熟悉他这位老部下:瑟瑞·尼寇莱,这个仅仅在超阶的时候,就拥有了极境层次战斗意识的家伙。

他手底下最强的兵。

也是最好的兵。

但都是过去了啊。

现在,他们身为敌我双方,生死相搏。

想到这里,卡斯兰眼神一黯。

刚刚尼寇莱一招之间,多次变向的神奇刀锋,他并非第一次领教了。

出招的时刻留下力气和余地,用瞬间变向来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这种情况尤其在佯攻中出现得最多。

但没人能像尼寇莱那样,把这一项技巧用到极致,这要归功于陨星者独特的终结之力。

尼寇莱的终结之力,允许他把力量蕴藏在体内的每一处节点,细致完美地控制每一块肌肉和骨骼,在战斗中随时随地变换身姿、招式、力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神经反应那么简单了。

陨星者的身体几乎不会被惯性阻碍,劈出的每一刀,踏出的每一步,从开始到结束,无论得手或错失,都能做到重新发力,随时变向。

攻向咽喉的一刀可以经由手臂的二次发力,瞬间变向,转向脸庞、胸口、手臂、腹部,乃至回收防守。

更可怕的是,只要身体能够负荷,这种二次发力的技巧能够多次叠加,在变向之后再次变向——而随着他实力和经验的增长,叠加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自由。

在战斗中随心所欲,施展无穷无尽的变化。

平淡无奇的一刀斩出,在瞬息之间变化无穷,带来的是笼罩全身的威胁。

卡斯兰想到这里,感慨地摇摇头:这种无限衍生新变化的终结之力,简直就是“怒海惊涛”那种提升极限反应的终结之力天敌,天生相克。

虽然尼寇莱至今还未为他的终结之力起名,但卡斯兰知道,这绝对是值得单独列项,名载史册的终结之力。

就像那个外号王国之怒的星辰人,和他越伤越强的“苍穹之怒”一样。

如果在终结塔里,大概会被归入“奇迹”一系吧。

可惜,这种在战场上觉醒的终结之力,随机性和偶然性都太高了,无法总结经验流传后世。

就像那种力量一样。

卡斯兰看着他的旧日下属,心里涌起对过往的怀念。

刺头也强了好多呢。

至少在二十多年前,尼寇莱可做不到在简简单单的一刀里,施展出四次变向。

“面对戮魂枪一击致死的威名,哪怕是极境也很难做到毫不在意——之前的一位精灵对手就输在了这里,”老头咳嗽了一声,淡淡地点头:“但你做得不错,没丢白刃卫队的脸,刺头。”

尼寇莱微微一震。

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三十八哨望地。

陨星者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冷酷无情的“冰山”形象,浮现出他站在雪地里不苟言笑地训话的情景。

面对冰川兽人的第六波进攻,那时,头儿是这么说的:

“刺头,别丢白刃卫队的脸。”

那时正值壮年,威严无匹的那个“撼地”指挥官……

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眼神黯淡的老头……

两个身影慢慢地重合了。

尼寇莱终于平复了胸口的剧痛。

他调整好心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不辨情绪:“戮魂枪虽然威力强大,却是以骑兵枪为原型铸造的。”

“太长,太重,太硬,”陨星者严肃地道:“非集群的步战里,它并不难对付。”

“你知道,传奇反魔武装,本来就不是用在人与人的争斗里的,”卡斯兰叹息着,似乎有些感慨:“只是人类有项天赋:我们擅长把世上的一切,都变成杀伤同类的武器。”

陨星者的拳头越发攥紧,几乎要抓破自己的手心。

胸中燃起的无名火焰,烧得他极为难受。

“当初教授你长兵器使用的人,我记得是多米尼克吧,”卡斯兰发出笑声:

“如果多姆在这里,恐怕不会乐意听见你这么说的。”

尼寇莱的脸色一黯,然后迅速一沉。

多姆。

多米尼克。

“血锤”多米尼克。

那个笑呵呵的老家伙,他们的教官之一。

那个最喜欢罚他们跑圈,还跟在后面数圈的老家伙。

他总是站在壮年的卡斯兰身边,笑容满面,给一群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白刃老兵,带来些许的生气。

尼寇莱闭上眼睛,胸膛里涌出无尽的情绪,难受异常。

“他听不到了。”陨星者声音沙哑:“你不知道吗?”

卡斯兰拳头上的青筋一紧。

“十三年前,多米尼克战死在白山,”尼寇莱轻声道:

“一起死在那里的,还有布莱克、莱肯、索尔,还有鲍尔……”

卡斯兰没有说话。

“老希瓦在那之后也受伤退役了,去了康玛斯,再也没有回来。”

卡斯兰微微叹气。

“啊,”老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我听老科尔曼说了,深谷战役里,多姆他顶着一身的箭,带队在敌群里冲了一百米,敌军溃散后才倒下。”

尼寇莱微微一震,胸中一酸。

卡斯兰目光哀伤,微微叹息:“那个家伙,还欠着我一副皮甲的钱。”

就在此时。

“叮铃铃……”

三枚薄薄的金属圆片,从尼寇莱的手指中滑出,整齐地滚出长长的距离。

滚向老头。

卡斯兰眼神一动。

他伸出手,按住了三枚圆片。

金属声停了。

老头缓缓举起其中一枚金色的圆片。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道。

尼寇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前上司。

几秒钟后,陨星者才淡淡开口:“多米尼克。”

卡斯兰微微一怔。

走廊里很安静。

连周围的打斗声,似乎都隐去了。

“他去世的时候,我在旁边,”尼寇莱表情黯淡,他低着声音,默默地道:“多姆说,他很抱歉。”

“自己的抚恤金,要继续给孙子买药治病。”

“所以欠大家伙儿的钱,恐怕都还不了了。”

陨星者的话里有着淡淡的哀愁。

卡斯兰微微捏紧了那块金币。

老头喉咙微动,眼神聚焦向地上其余的两块金币。

“陛下每年都有发放他的抚恤金。”

尼寇莱看着卡斯兰,目光复杂:“多米尼克的孙子,一个月前刚刚病死。”

卡斯兰轻轻一颤。

“所以……”尼寇莱缓缓地抬起头,脑海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形象。

那是个扛着战锤,身宽体胖,笑眯眯的中年战士,一圈一圈地给体罚的新兵数数。

多米尼克·斯通。

陨星者缓缓地张开嘴唇,语调淡然,声音嘶哑:

“这是他欠你的那副皮甲。”

卡斯兰低下头颅。

老头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闭上眼睛。

半晌无言。

只听得见走廊边上的沙沙风声。

终于,卡斯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微妙而复杂。

“我很欣慰,刺头。”

尼寇莱愣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只见卡斯兰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你已经从那个人见人厌的刺头兵……”

“变成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了。”

“瑟瑞·尼寇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