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路途(1 / 2)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3763 字 10天前

泰尔斯淡然地看着贵族们明枪暗箭的争吵,黯淡地低头。

权力,程序,战争,兵力,王位。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

这就是我所要面对的未来吗?

他突然觉得,本来那个未知而诡异,提起他无限好奇心的世界,变得有些无聊。

“西里尔,”一边的库伦公爵不满地瞪了法肯豪兹一眼:“你每次都非要这么直白吗?”

星聚广场上,震天的吼声远远传来,声音嘈杂,夹杂愤怒与狂热,听不真切。

而群星之厅里,旁听的平民和小贵族们,直接爆发了洪水般的抗议!

“无耻的领主!这是篡位!”

“但我们需要继承人!万一国王在前线出了意外……”

“叛徒去死!璨星才是我们的王,那是神圣的誓约!”

“这都是为了星辰!我们必须站在一起,迎击埃克斯特!”

公爵们沉默地交换着眼神,伯爵们则窃窃私语。

“肃静!肃静!”基尔伯特竭尽全力地维持着秩序,但收效甚微。

直到星辰的至高国王,凯瑟尔五世双目冒出精芒。

他紧握闪着星光的神秘权杖,从王座上直立而起!

他用威严的嗓音高声怒喝:

“继承人?”

群星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国王的健壮身影。

“真是好时候啊!偏偏在星辰有难,我们必须合作抗敌的时候!”

国王双手搭上权杖,锋利的目光盯着他身前的廓斯德·南垂斯特。

只见独眼龙缓缓地举手到胸前,在国王面前单膝跪下。

“原谅我,陛下,但这是次考验,”廓斯德稳重而认真地道,让人感觉到他话中的真诚,“我相信,星辰原本衰弱而分散的力量,将在龙与星辰的对峙中,再聚为一。”

“谁都知道,逼立继承人的首位建言者,必受众怒之责。”

“但我难道是为了自己,为了南垂斯特能登上王位吗?”

廓斯德抬起头,独眼中目光清澈:

“陛下,您大可将南垂斯特排除在继承人选之外。”

“一切为了星辰——请您立下继承人,或至少定下选择继承人的方法——那样,星辰必将重回西陆之巅,甚至再现帝国荣光。”

凯瑟尔缓缓步到他的面前,冷笑道:“廓斯德,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你的大义凛然,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对星辰有利,”独眼龙公爵沉着地回答:“何论真心假意。”

“我也想像过这个局面——但却是在高等会议上,本不必如此难看的,”达斯坦伯爵的声音传来,他稳稳地站起,走到廓斯德身后,同样单膝跪下:“但是陛下您的国是会议,把这场正当的劝谏,变成大庭广众下,逼宫也似的冲突。”

“但我们都有足够正当的理由,”索雷尔伯爵从后面走来,单膝跪下,严肃地道:“为了这个曾经伟大,现在却千疮百孔的国家,再度复兴。”

“就靠换个国王?”基尔伯特气得脸孔变形:“你们戴上王冠,星辰就能变成帝国?”

“没有那么简单,”博兹多夫伯爵也阴沉地走上前,稳稳跪下:“而是把原本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国王——化成我们的一员,想我们所思,作我们所为。君主与贵族本为一体,因权力的高下而分离……现在,我们重归一体。”

“凯文迪尔从终结之战起便追随璨星,此言此誓绝不更动,”詹恩深深低头,哀伤地道:“但我想,维护星辰的安全与前途,也是托蒙德一世陛下的心愿,他会理解的。”

三色鸢尾花公爵断然立起,加入跪地的人群。

法肯豪兹不合时宜的笑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意思是要实行选王制?哈,还真是‘让我们来分担陛下的重担’啊!如同埃克斯特一样?”

“比埃克斯特更好——我们有千年的帝国底蕴。”南岸领的拉西亚伯爵,脸色复杂地看了詹恩公爵一眼,上前跪下。

科恩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老卡拉比扬伯爵,也默默地跟着拉西亚伯爵跪下。

凯瑟尔五世冷冷地俯视这些公爵和伯爵们,一个个单膝跪下。

“这不是璨星王室的错,而是那顶王冠的错,那张王座的错,那根权杖的错。”库伦公爵在此时叹出一口气:“既然王脉已经断绝,为星辰计,陛下选立继承人,也未尝是一件坏事。”

东海领的两位伯爵,哈维亚和阿蒙德,在库伦公爵发话之后,也默默上前跪下。

“明明的可耻的逼宫,”拥王党人之一,戈德温伯爵咬牙切齿地道:“你们是怎么做到,还能理直气壮,大义凛然的?”

“您还看不出来吗?”德勒·克洛玛伯爵沉稳地离座跪下:“这是大势所趋。”

复兴宫下,人群里嘈杂的声势越来越大。

“咚!”瓦尔一拳捶上石座的扶手,目色生寒:“有时候,我真为你们恶心。”

他捏紧拳头,垂首道:“巧得不可思议的战争,巧得不可思议的劝谏……还有被牺牲的北境……”

凯瑟尔五世直直地看向他,眼神独特而难懂。

在国王意蕴不明的目光下,只见北境公爵紧紧闭上双眼,吸入一口气。

他眉头涌动,似乎在剧烈地斗争着。

最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向凯瑟尔睁开。

但瓦尔没有看国王的眼睛,豪气的北境公爵,此刻落寞而失望地道:

“但如果这样能换来北境,换来星辰的稳定安全……”

“凯,也许你该考虑考虑。”

他手下的两位北境伯爵,皆垂首哑然。

凯瑟尔五世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转过身,不再看自己旧时的好友。

看着瓦尔的犹豫与愧疚,西里尔·法肯豪兹公爵再次尖利地大笑起来。

“看来,陛下您的选择,只有直选继承人,或者立下选王制咯。”

只有凯瑟尔五世,面无表情地站在群臣之上。

手中紧握的唯有一把权杖。

泰尔斯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如此孤独。

如果没有找到我,那今天的局面会是如何?

正在观看这一切的泰尔斯,突然一阵眩晕。

又来了。

一道过往的记忆,来到他的眼前:

吴葺仁坐在一间极小的教室里,跟眼前的一位教授,以及两位同学报告着:

【i继承了韦伯的德意志学术传统,围绕权力,考察封建国家的形成……】

不!不能是现在!

泰尔斯狠狠按着自己的两鬓,压下那道记忆闪回。

但当泰尔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群星之厅时,他的耳边,最终传来凯瑟尔五世不怒自威的话:

“看来,我不立下继承人,是连仗都没法打了。”

“好啊。”

“那我便立下继承人。”

詹恩的眉头微蹙——那种不安定感越来越强。

凯瑟尔五世看也不看地上的贵族们,缓缓坐下。

那句泰尔斯一直以来,都在等待的话,终于响起:

“让他见见大家吧,基尔伯特。”

来了。

泰尔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强自咽下一口唾沫。

他看着基尔伯特一挥手。

暗厢里,眼前一个暗门猛地打开,里面是一道长长的台阶,不知通向何处。

群星之厅里开始了纷纷的议论。

公爵和伯爵们都保持着镇定,但对视之中,都从彼此眼里看见疑惑。

泰尔斯整了整自己的领结。

【泰尔斯。】

男孩呼唤着自己这个世界的名字。

【是时候了。】

泰尔斯果断地踏下台阶。

【当成另一场游戏就好。】

一步。

又一步。

“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陛下……”地上的达斯坦伯爵抬起头,直视凯瑟尔:“您选择的继承人不在此厅的贵族之中?”

至高国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狭窄的通道里,泰尔斯紧紧捂着自己的额头。

记忆再次闪回。

但他依旧咬牙,坚定地向前走着。

睁眼,是群星之厅。

闭眼,则是另一个自己,在记忆的碎片里活着。

【封君和封臣间的纽带,带着强烈的个人感情与私人色彩……围绕权力的争夺,逐渐变质,秩序崩溃,协调不稳,周期发作的混乱暴力……统一的封建制度,最终零散破碎……】

【但封建制的兴起,依然是我们试图稳固公共统治的,一次可贵努力……】

【i也认为,在这一过程中,权力的正当性,君主的统治界限,国家的责任与传统,甚至法律的重要性都进入了历史的视野里,并受到了肯认——这是封建制度留给后续国家最宝贵的遗产……】

【但我们仍然要问,i的观察和分析,究竟遗漏了什么?】

究竟遗漏了什么?

“陛下,您已经选好继承人了吗?”独眼龙,廓斯德·南垂斯特抬起蕴藏深意的独眼,环顾一圈:“似乎特巴克家,和西南部的两大望族都没来?”

至高国王依旧没有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