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亲帅将校军官沿寨内巡视,哪里战况最紧哪里就有张望的身影。
城外妖贼虽多,但张望之前做足了准备,神机营火器守城时又完全克制攻方,就算妖贼攻势凶猛也只能在寨前平添尸体,讨不到半点好处。
而且将士们身后就是太尉,稍有偷懒的或有胆怯的都会被张太尉抓出来点名,而那些作战勇猛的战士则会被太尉当众表扬。
在太尉的激励下将士们越战越勇,反倒是妖贼经历了渡江和前四寨的战斗已经现出疲态,在官军寨前拼死力战却久攻不破,己方又承受着巨大的损失,在今天之内取得胜利的可能变得越来越低。
妖贼是勇猛的,妖贼还是悍不畏死,妖贼想要为今天早晨被兰子义造成的耻辱报上一箭之仇。他们猛攻了一个下午,期间妖贼伤亡堆积的尸体在城墙各处数次都快与不高的营墙持平,好几处营墙差点被妖贼砍透。
但官军还是守住了,情况虽然危机,不过只是有惊无险,妖贼们哪怕想要踩着尸体登城都会被张望及时组织起来的神机营排枪击退。等到傍晚太阳快落山时雷有德不得已鸣金收兵,在妖贼撤出火网时又被火网收割了最后一轮。
兰子义和他的西辑虎营一直在大营以东相当一段的距离上观战,期间几次危机时兰子义都带领辑虎营打算重新冲回去但都被寨中的军士发信号止住,这搞得兰子义在妖贼攻寨的后半程都命令将士们下马休息,只留了少数斥候留意妖贼进攻方向。
一边是杀声震天,一边是田园牧马,两种截然相反的场面出现在同一地点还相距不远,两边就像被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一样互为镜面,彼此独立,却又有着某种无法隔绝的联系。
兰子义驻足高地仔细品味着激烈冲突的矛盾,他思索着那种撩人心弦却又不太好描述清楚的联系,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兰子义慢慢感到自己的形体消失,天空与大地都融入了自己的胸怀,偌大的战场好像变成了碗里跳动不止的水面,水面上是躁动的,而在水面之下则是一股拨动水面地巨大力量,现在的兰子义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股力量,那是两股必欲置对方与死地的力量,他们对抗,他们交织,在他们身后则是两个试图统治天下的意志,为了自身的延续这两个意志都绝不会允许对方存在,不仅是对方,任何想要生存在这股意志之外的东西都会被意志下辖的力量摧毁,一点苗头都不会让他发芽。
在体会到了潜藏于深处的力量与指引力量的意志之后,兰子义也就理解了相距不远却又存在两处截然相反的战场的原因。对抗的力量被引爆在了大营,两股力量又势均力敌,无论哪一方都无法再把力量延伸出去,当前的形势下只有大营一处可以战,其他地方都会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所以兰子义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特殊的只是兰子义观察到了这个现象而已。
这个时候哪一方可以投入更多的力量哪一方就能够打破僵持,但很显然,兰子义和他手下的辑虎营并不是这么一股力量,兰子义与西辑虎营只是大营力量的一个触角,就算他们现在投入战场也不可能消灭面前几十万妖贼,而妖贼也因为有辑虎营断后不敢轻易派人直取京城。这样想来兰子义只是僵持的一部分,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宁静,真正宁静的只有战场周围的草木花鸟,还有天上的云卷云舒。
兰子义闭着眼睛抬头深深吸气,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躯体,马上他就要忘掉自己曾经存在这件事情了。
突然一股力量将兰子义从天边拽回来,只是白驹过隙的一瞬间兰子义却看到了刚才他想到没想到的一切。
长长出了一口气后兰子义想起了是谁把他拉了回来,桃逐兔还在旁边问着:
“少爷,少爷?“
兰子义心中略显恼怒,虽然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体验,但这一次还是头一次兰子义的意识延伸的这么遥远,这么深入。
不过战事紧急,容不得兰子义有事没事地体认天理,参禅悟道,恼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恼的。
兰子义压下心头的怒气,回头问道:
“何事?“
桃逐兔见兰子义出神到忘我,现在回话还这么反常,不由得咽了口吐沫,他依旧捏着嗓子轻声地说:
“少爷,仇家两位先生来了。“
兰子义听到仇家父子的名字三魂六魄顿时全都归位了,再看前面战场,远处妖贼阵后已经想起了尖锐的鸣金声,大营里面则传出了高昂的呐喊声。
兰子义这才发现在他魂魄云游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了。
兰子义捏了捏眉心,说道:
“快请两位先生过来。“
桃逐兔点了头后便悄悄下去叫人了,兰子义这神神叨叨的样子着实地把桃逐兔下了一跳。
不多一会仇家父子便被桃逐兔领上山丘,父子两人见到兰子义后毕恭毕敬的深深作揖,然后齐声唱到:
“小生见过卫侯。“
兰子义见仇家父子这么客气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上的别扭,他扭着眼角问道:
“两位先生为何这样…见外?是子义做错了什么吗?“
仇家父子抬起身来看了看兰子义,互相又换了个眼色,然后仇孝直说道:
“卫侯言重了,我们只是……“
仇文若接着说道:
“我和家父只是听三郎说,卫侯刚才在降神。“
说着仇文若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桃逐兔。
桃逐兔被仇文若看到,脸上红了起来,他有些尴尬,还有些害羞,脸上的表情既有因为被人揭穿的羞辱感,又有对兰子义的关心之情。
兰子义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桃逐兔跟前,用力拍了桃逐兔肩膀几下,说道:
“三哥啊三哥!我与你从小玩到大,你什么时候见我跟人学过降神通灵的把戏?“
桃逐兔被兰子义问道,脸红的更透,他不好意思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