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的起源,是凉州大佬郭汜的再次邀请。
郭汜先有赠送传送卷轴之义举,接下来又在鱼不智拜名号将军出过力,再次相邀,鱼不智不能不给面子,应约而去。到后将军府一看,凉州军当前实际主事人李傕也在,李傕声称是刚好逛到附近,进来找郭汜讨些酒喝,不过鱼不智并非刚出道的雏,嘴上附和,不动声色看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酒宴间,李傕郭汜有意无意问起上郡胡市情况。
鱼不智据实以对,胡市有那么多商家,又人多嘴杂,有心人暗自打探,不难推测出胡市大体情况,想瞒是瞒不住的,索性有一说一,还显得坦诚。
见李郭二人听得很是认真,频频交换眼色,鱼不智心中不禁七上八下,这两位该不会是眼红胡市收益,也想跳将进来分一杯羹?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仅仅直接关系到鱼不智切身利益(逐鹿领是上郡胡市最大股东和受益者),还涉及多位关东诸侯利益,以关东诸侯的立场,断无可能容忍凉州军入股。若凉州军不愿接受现实,很可能导致关东诸侯与凉州军爆发第二场战争。
有鉴于此,鱼不智与李郭二人交谈时,再不象先前那样随意。
李傕心知肚明,说道:“我等无意染指上郡胡市,鱼镇东,大可放心。”
鱼不智松了口气:“车骑将军,这话你可以说得再早一点……”
没错,李傕也是车骑将军,跟朱儁一样。实际上,李傕这个车骑将军才是正牌货,谁让人家掌握朝中权柄呢?朱儁因为拒不跟凉州军同流合污,且起兵与之对峙,被凉州军故意褫夺了一应职务,然而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朝野间钦佩并同情朱儁的人占绝大多数,更认同朱儁才是真正的车骑将军。
李傕笑了,道:“上谷上郡两大市生意红火,可见与胡人贸易获利颇丰,不瞒镇东将军,我们凉州军的确眼红。然君子不夺人之好,我等又着实钦佩鱼镇东为大汉拓土,扬国威域外,不忍与你兵戎相见,于是只得作罢……”
“多承将军抬爱。”鱼不智拱手,心中却道,你们凉州军哪是给哥面子,你们是惹不起上郡胡市后面那些诸侯,怕惹得关东诸侯再次联合出兵才对,偏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君子不夺人之好,你凉州军也好意思自称君子……
李傕显然不知道鱼不智心中所想,继续道:“然则关东诸侯多不奉王令,朝廷控制的区域不大,其中凉州凋蔽,自给尚且困难,无法向朝廷输赋税,真正能收到税的也就司隶数郡。数郡之地,支持偌大朝廷……不瞒鱼镇东,军中粮草不敷使用,天子和百官日常用度也颇紧张,这日子过得着实艰难。”
鱼不智心中一咯登。
长安的拮据,即便李傕不说,鱼不智心里也有数。凉州早就被打烂了,确实没什么油水,即便有点渣,也被韩遂和马腾捡去,落不到凉州军手上。司隶原本是繁华之地,奈何讨董战役时也被战火荼毒,洛阳城被付之一炬,最富饶的河南尹十室九空,仅司隶西边几个郡受影响较小,譬如三辅之地。地盘小,要养凉州军,还要供天子和朝廷百官,用度不紧张才是怪事。
可李傕当哥的面如此哭穷,真不是想薅羊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问清楚再说,鱼不智道:“车骑将军意思是?”
“鱼镇东经营有道,逐鹿领发展势头喜人,巴郡也被治理得欣欣向荣,今番相聚,自然是想跟鱼镇东讨教一番,看能不能一起发财。多赚些财货,方能让天子用度宽裕起来,朝中百官也不用太过拮据。”李傕沉声道。
鱼不智心中叹息,果然还是对胡市有想法,狼子野心彰显。但鱼不智岂是怕事的人?【拓土英杰】声望最近如日中天,主城和治区远离凉州军,唯独龙领风险稍大,但上郡有朱儁撑腰,李傕郭汜要有种主动对朱儁开战,鱼不智就敢把名字中间那字拿掉,断无被凉州军胁迫可能。之前所以忐忑,一是不想节外生枝,二是无意公然站到凉州军对立面,三是对方有赠卷轴之义,又在将军称呼上对自己颇为慷慨,鱼不智不愿翻脸罢了。
凉州军若认为能敲鱼不智的竹杠,那显然是找错了对象。
“上郡胡市,我说了不算。”鱼不智说道,言语中隐隐多了些疏离之意。
李傕和郭汜显然都察觉到了鱼不智的变化,两人对视一眼,暗自摇头。凉州军不敢明要胡市商机,可若是说他们对上郡胡市不眼红,显然是假话,两人其实有意动之以情,希望鱼不智看在天子和百官的份上,主动让份额,但观鱼不智神情,果然跟传言中一样,软硬不吃。
a计划行不通,换b计划。
李傕唱红脸,道:“鱼镇东何出此言?以我等地位,岂会贪图他人财货?”
郭汜唱白脸:“直说吧,我们想跟你合伙做生意,但不是觊觎上郡胡市,河套那点生意,我们还看不上眼,要干就干大的!”
鱼不智一愣:“干大的?”
“出凉州,走过西域诸国,西边有贵霜和安息,据说更西边还有罗马,皆是与我大汉相当的大国。那些国家对我大汉出产的丝绸、磁器和茶叶非常痴迷,据说一匹丝绸运过去,能换回等重黄金,为我大汉挣回大量财富。可惜后来因国力衰退,大汉逐渐失去对西域控制权,与西国贸易随之中断。你们在上郡胡市搞得火热,我们便想,若是能重新恢复对西国的贸易往来,缺钱的困局自解,对我们,对天子百官都有好处。”郭汜直言不讳道。
鱼不智泪流满面。
尼妹,这是要重新打通丝绸之路啊!
凉州军居然有如此气魄,真是人不可貌相。
鱼不智后来才知道,凉州军想出重开丝路的法子,跟他有着直接关系,眼睁睁看着上郡胡市赚得盆满钵满,凉州军想吃吃不着,被憋得难受至极。
李傕实在想不出辙,最后只得找朝中大臣商议。
百官不敢直接触怒凉州军,但也向来不合作,由于长安薪俸着实太低,这次百官竟然意外地很配合,献计献策重开丝路。大臣们心如明镜,甭管凉州军多么大逆不道,开丝路,国库收入势必得到极大提升,往大了说天子日子会舒坦些,往小处说,自家的小日子也能得到改善,是故这次朝臣和凉州军罕见地利益一致。
想出好点子,还得有能力办到才行。
通往西域的路,在凉州军和马腾、韩遂共同控制之下,长安有得天独厚的地利条件。但重开丝路这么大的事,不是单靠长安的力量便能完成的,譬如过往畅销西国的大汉特产,主要来自关东,凉州和司隶区域出产有限,长安朝臣们想来想去,得出结论是必须找合作者。
找逐鹿领合作,是凉州军和朝中众臣妥协的结果。
为什么不找别人,单找鱼不智?
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一条,信任问题。
凉州军得位不正,不得人心,关东诸侯即便愿意合作,他们也不敢信,这就直接将绝大多数关东诸侯排除在外。凉州军原本有意找益州牧刘焉,或者荆州牧刘表合作,毕竟两位都是宗亲出身,实权州牧,治下地广人多,物产丰厚,最要紧是两人辖区与凉州军地盘接壤,开展商业合作颇为方便。没想到的是,朝臣坚决不答应,找了一大堆理由说这两人如何如何不合适,其实凉州军明白,朝臣对刘表刘焉只顾当土皇帝,对宗室和社稷缺乏实际支持的行径非常反感,跟那两个瓜货合作,百官感情上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