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小太监高力走上前,低头行礼。
“派人前往宣政殿,告诉殿中丞,就说本王不幸染上了「若冬日主持早朝就会死」的病,叫他派人通知诸殿臣,辰时的早朝,暂时撤掉,最起码……最起码等雪停了再说。”赵弘润挥挥手说道。
“……”小太监高力沉默了片刻,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躬身应命了:“奴婢……遵命。”
此时,张启功与北宫玉还未走远,听到侧殿内那太子赵润的声音,北宫玉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
『……明明就是嫌天气太冷,居然谎称告病……话说这病,真的能骗得过殿中丞与朝廷的官员么?』
北宫玉实在有些难以适应,前两日在私牢内那狂傲霸气的太子,今日在处理政务时英明神武的姿态,以及方才缩在炕榻上那仿佛寻常贵族废柴子弟一般的模样,这三者竟然是同一个人。
似乎是猜到了北宫玉心中的想法,张启功淡淡说道:“太子殿下懒散的一面,留给礼部尚书杜宥去头疼就行了,你我当务之急,是擒拿萧鸾……”
“……我知道。”北宫玉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由于担心横生枝节,因此,北宫玉顾不得身上养伤,便乘坐高贤侯吕歆的船只,顺着大河出驶,前往卫国河域。
由于张启功手持各种通行令牌,因此,这两艘装满了钱款的船只,未经河面上的魏国船只检查,便轻松地来到了卫国的河域。
顺着大河的流向,在短短大半日后,船只便抵达了卫国的顿丘、平邑一带。
顿丘、平邑,是上回「五方伐魏战役」期间,韩将司马尚进攻卫国的。当时,在顿丘被司马尚攻破之后,这位如今已经列为北原十豪的韩国将领,在短时间内就攻陷了卫国东部半壁国土。
正因为有这个前车之鉴,因此,卫公子瑜如今特地来顿丘、平邑一带驻扎了重兵,据青鸦众打探,估摸有八千人左右。
“接下来就靠你了。”在下船的时候,张启功对北宫玉叮嘱道。
北宫玉点了点头,带着张启功以及黑鸦众、青鸦众,找到了顿丘境内的一座小庄院。
据北宫玉事前解释,这座小庄院,乃是伏为军近一两年设下的一个据点,专门负责接收北宫玉这些「主簿」筹集的钱款,萧鸾需要这笔钱去贿赂卫人,以及扩大麾下的军队。
此时在那座寻常的小庄院内,住着十几户人家,看似是寻常百姓,可实际上,这些皆是伏为军的士卒,或者称之为萧逆成员。
这些人都认得北宫玉,因此,在北宫玉带着鸦五、阳佴等乔庄改变的青鸦众与黑鸦众来到这里时,这些人纷纷与北宫玉打招呼。
“宫先生。”
“啊,是宫先生来了。”
北宫玉微笑着与这些人作以回应。
不多时,这座小庄院名义上的主人,一名叫做「严累」的男人来到了北宫玉面前,有些奇怪地说道:“宫先生,这次您来得有点晚啊。”
确实,按照原来的规定,北宫玉一般会在两月与八月,待等筹集到一定数额的钱款后,才会跟萧鸾的直属人马交接,但是这次,为了趁早抓到萧鸾,北宫玉当然不会再去敲诈其他人,等到明年二月再来见萧鸾。
当然,那严累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化名宫正的南燕北宫氏子弟北宫玉,那可是萧鸾的左膀右臂,因此他们当然不会怀疑。
但是在听说这次只有价值二十万金的财物后,严累却皱起了眉头:“宫先生,这次怎么少了那么多?”
北宫玉当然不会说出真正原因,故作叹息地说道:“魏国那边形势不好,太子赵润颁布了特赦诏令,有些暗棋反水投靠了朝廷……就连此次与我交割的高贤侯吕歆,也逼我交出用来要挟他的把柄。”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也是高贤侯吕歆最后一次被我等摆布了。”
“该死!”严累闻言忍不住骂了一句。
其实他也知道,他伏为军在魏国境内的影响力,确实已大不如前了,那些曾经被他们控制摆布的棋子,得此机会一个个脱离控制,这也并不奇怪,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伏为军的资金就要受到影响了。
而此时,北宫玉不动声色地问道:“公子在这一带么?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这是北宫玉首次主动向伏为军的知情人询问萧鸾的下落,但因为他的身份在伏为军中颇高,因此严累也并未怀疑,摇摇头说道:“公子在平邑的军营,不过我可以代先生与公子联络……”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北宫玉身后乔装改扮的鸦五与阳佴二人,略带惊讶地说道:“这两人有点面生啊……刘光、李旭几人呢?”
他口中的刘光、李旭几人,乃是北宫玉原先手底下的核心班底,然而在黑鸦众头目幽鬼偷袭的那一个晚上,这些人都已被黑鸦众杀死。
“我让刘光、李旭他们,出面去联系那些棋子了……”白宫玉谎称道。
听闻此言,严累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这次确实有点少,公子最近急需用钱……来,宫先生,这边请。”
说着,他便将北宫玉、鸦五、阳佴几人迎入了庄院。
就这样,北宫玉等几人,在这座小庄院住了一日,待等第三日时,萧鸾在收到严累的联络后,果然带着人手来到了这座庄院,与北宫玉相见。
只见此时的萧鸾,穿着一身卫国将领的甲胄,从甲胄的式样上判断,萧鸾在卫国的军职恐怕还不低。
在吩咐庄院内的伏为军士卒奉上酒菜之后,萧鸾一边与北宫玉对坐饮酒吃菜,一边抱怨颇多,大抵就是抱怨卫国的条件落后,不及魏国繁华:“瞧瞧我这身甲胄,换做在魏军当中,充其量也就是曲侯一阶的将领穿戴,我还是一军副将呢!”
北宫玉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是啊。”萧鸾用袖子擦了擦嘴,惆怅地说道:“那赵润确实可恶,既然下达那等诏令来策反那些叛徒……可恨我等如今实力不济,否则,定要宰了那些叛徒!”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询问北宫玉道:“卫山,当真背叛了我?”
北宫玉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当初早就对你说过,卫山对那个女人动了情,日后必反。”
“该死的!”萧鸾一脸恨恨地灌了一杯酒,微怒道:“那个混账东西,真以为自己是曲梁侯司马颂了?”
“事实上也没差了。”北宫玉不动声色地给萧鸾倒酒,恨不得萧鸾立刻醉倒,口中则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说道:“据说宗府出面了,叫卫山迎娶平丘尚氏之女,那女子亦是曲梁侯司马氏的后人,卫山娶了此女,相当于入赘司马家,日后,就能名正言顺顶着曲梁侯的名爵招摇过市了……”
“……混账。”萧鸾忍不住骂了一句,带着几分恨意将杯中的酒水一口饮尽,随即,他用袖口抹去嘴边的酒渍,啧啧有声地说道:“赵润此举,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他居然敢忤逆他老子当年下达的诏令。”
“是啊……”
北宫玉发自内心地附和道。
毕竟一般来说,历代君王都不会公然反对先王的诏令,更别说还是在储君的时候,可魏国的东宫太子赵润,他就敢这么做。
而不可思议的是,他做出了这种举动后,无论是魏国朝野,还是那位如今居住在甘露殿的当今陛下,居然都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司空见怪了。
对此,北宫玉心中亦是暗暗称奇。
“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该留情,哪怕拼着与赵元俼反目,亦要除掉这个赵润!”萧鸾有些懊悔地说道。
他确实没想到,当初那位传闻中劣迹斑斑的「八殿下」,如今竟然成为哪怕他也需要仰望的强敌,更要命的是,这个强敌还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是啊……”
北宫玉点点头附和道。
『……』
萧鸾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北宫玉。
要知道以往,北宫玉在说及姬赵氏王族时,总是带着强烈的憎恨,可今日,他的情绪却比较以往平静了许多。
『……』
总结北宫玉这次种种反常行为,萧鸾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深深打量着了几眼北宫玉,这才发现,北宫玉的双手用绷带缠绕着,连手指头都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
再看北宫玉的脸上,亦有几处形状不常见的淤青。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北宫,你的手怎么了?”
“只是些许皮外伤而已。”北宫玉面色自若地说道:“在魏国时,不慎撞见了赵润的双鸦,我逃离时受了点轻伤。”
“哦,原来如此。”萧鸾释然地点点头,将杯中的酒水一口饮尽。
见此,北宫玉正准备继续为萧鸾斟酒,却见萧鸾啪地一声将酒盏倒扣在案几上,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北宫,你背叛了我,对么?”
“……”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纵使是北宫玉,脸上亦不禁露出惊骇之色。
见情况不对,鸦五与阳佴对视一眼。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