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朱厚照说话非常软弱,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
虽然刘健没说什么,可李东阳也想到留着刘瑾和张苑等人迟早是个祸害,见刘健不肯直言,便主动站出来说道:“陛下,之前朝臣上疏弹劾刘瑾等奸宦之奏本,不知陛下当如何批复?”
朱厚照的脸色瞬间变成死灰色,应着烛火,他眉头紧皱,神色惊慌中带着几分委屈,问道:“李先生,您看……其实刘瑾等内官,伴朕长大,照顾朕的起居尽心尽力,没有必要到诛杀他们这般严重的地步吧?”
李东阳毫不退缩:“这些内监不思皇恩,诱惑陛下出宫游玩,令陛下荒驰朝政,并且在宫中建立市集扰乱朝纲,如此奸臣贼子,陛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这话在文臣听来没有错,但入朱厚照之耳却字字诛心。
说白了,朱厚照出宫游玩,包括在宫里建立市集等,并不是刘瑾和张苑等人主导,而是因他这个皇帝有这方面的需求,内监才会帮他安排,很多事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现在李东阳指责刘瑾等内侍,其实就是在打朱厚照的脸。
朱厚照一张小脸此时已从死灰色变得有些涨红,有些羞愤难当了。
朱厚照心想:“母后让我隐忍,说父皇当初忍了多年才有后来的成就,可到底父皇也是在当太子的时候忍,做皇帝后就没再隐忍了啊!现在我已经是皇帝了,还让我什么事都听大臣的,甚至他们要杀我身边人,这也能忍?”
就在朱厚照骑虎难下时,戴义匆忙进来,奏请道:“陛下,韩尚书等人已在外恭候。”
“这么快?”
朱厚照没想到朝臣来得如此快,他略一思索,才想明白这些人应该就守在大明门外,为刘健、李东阳等人声援,现在得到进宫的御旨,他们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入宫。
虽然朱厚照不想面对更多朝臣,但现在他跟李东阳正在僵持中,新的官员到来或许能稍微减轻眼前的尴尬。
朱厚照手一抬,道:“请诸位臣工进来。”
“是,陛下。”
戴义此时完全就是个传声筒,他没有临机处置的能力,就算在朱厚照跟前,也不能出谋划策。
等戴义出去将韩文等人请进来,朱厚照才知道来的不止韩文这么个刺头,还有都察院和六科的御史言官,这些人平时就喜欢在朝堂上多嘴多舌。
同时,礼部尚书张升和刑部尚书闵圭也一并进宫,只有吏部、兵部和工部尚书不在。
在这件事上,马文升、刘大夏选择中立,而工部尚书李鐩则因出京监督泰陵修建,再加上跟李兴有一定关系,不方便表态。
韩文一进来,尚未上前行礼,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本,跪地请命:“陛下,老臣有本奏!”
朱厚照这下更是不知所措。
一个跪地的韩文,比站着的李东阳给他的压力都大,他这时才回想起来:“坏了,坏了,最先提出来要杀刘瑾和张苑等内监之人,便是韩文这老匹夫,现在让他进来,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朱厚照道:“韩尚书起来说话吧,朕……”
他本来想说两句话圆场,韩文却不给他这机会,厉声喝道:“陛下,老臣罗列刘瑾等逆贼四大罪状,条条都是死罪,请陛下恩准,将这些奸臣诛杀。另外将内监中的败类驱赶出宫,从此之后不再允许他们回到京城,以正视听!”
朱厚照皱眉,嘴上嘀咕道:“四大罪?有这么多吗?”
朱厚照完全成了迷茫的孩子,不知怎么面对一群来势汹汹的大臣,心里在想:“如果有人能在旁帮我出谋划策就好了,但现在刘瑾已被列为必杀之‘罪人’,而沈先生刚去了西北也帮不上忙,我该怎么办?”
偏偏这时候戴义以为朱厚照没听清楚,凑过来重复一遍:“陛下,您可有听到?韩尚书上奏,请诛杀刘瑾等逆贼。”
就算朱厚照对刘健和韩文等人没辙,但对戴义这样的内监还是有足够的威严,他恶狠狠地瞪了戴义一眼,似在怪责戴义多嘴多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