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并没有说男人捉鬼和女人捉鬼到底不一样在什么地方,但揽金听完她这句话后,还是选择了跟着一并出门。
暮色渐沉,中元节的街道,已然变得与往日热闹不同,来去行人匆匆,间或还可以看见纸钱飘飞。
四周的铺子大多关了门,好在更灯与月辉映照,尚能看得清前行之路。
南街宅子里的后角门便是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条缝儿,里头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人弓着身子出来,没两下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仆从一路低头行走,步履虽快却并不混乱,从他所穿行的方向,也能看出对姑苏布局的熟悉。
鬼节之夜,所有人都精神紧绷,没有对话,只有穿梭,没有人关注到这个闷头走路的男人。
是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不知何时,他一个错身闪进了一条小巷弄,匆匆步履就这么停了下来。
不多时,巷道里传出一道声音“换上衣服。”
窸窣几声之后,巷道里再次传来一声“你的面具太扎眼了。”
正在系衣带的揽金顿住动作“我不会摘下面具的。”
“你这样会吓到鬼的。”说话的声音停了一息,再次响起,“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看到你这张脸,我帮你想法子遮住。”
说完这话之后,巷子里便沉默了。
约莫半刻时光,再次有微小的声音传来,“好了,自己对着镜子瞧瞧。”
夜色沉沉,但月光却澄澈如水,透过山墙之间的缝隙投射而来,正好让揽金看到了镜子中陌生的脸。
“还行。”
听到显然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认可,天歌将易容的东西重新放回自己随身的小袋。
“若是在宅中东西齐备,应当会更好一点,不过宅子里人多眼杂,我不大放心,只能在这里帮你随便应付应付了。”
揽金递还手中的铜镜,似是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怀疑白银”
所以才会故意支走他让他去给云仙帮忙。
天歌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揽金“未央出门了”
“比我早一步,我换装花了些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揽金的目光并未从天歌身上移开。
而后者则一直窝在黑暗中,凝神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说是三个人一齐捉鬼,但天歌与揽金说完那些神神道道的话之后,便率先摸出了门,又要求揽金换上一身仆从装后和未央分别离开,但碰面的地点却并不一样。
天歌是与未央单独说的小话,所以这次出门揽金除了只知道自己要来细环巷找天歌外,并不知道未央被安排去了什么地方。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天歌既然选择了让他一并行动,那就代表他最终还是会知道。
这是早晚的事情,他也不是等不得。
月光轻移,揽金亦往暗处移了移身子。
顺着天歌的视线望去,他正瞧见街对面一扇紧闭的后门。
院墙很高,但却挡不住当中更高的三层亮着灯光的屋舍。
“这是飞鸿酒楼的后门”揽金很快认出了这地方。
整个姑苏城里,建有三层高楼的地方并不多,先头他还在想天歌为什么会选择在细环巷碰头,如今一看到前面的酒楼,便明悟了过来。
“要捉的鬼在飞鸿酒楼”
“或许在,也或许不在。”
天歌这话说的有些随意,乃至于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不过揽金却知道不是玩笑。
原本的勃勃兴致霎时被冷水泼灭,差点没被气噎过去的时候,忽听一声
“出来了。”
揽金神色一定,放眼看去,果然见酒楼的后门打开,从中出来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月色清辉下,天歌看得真切,认出这两人便是先前在酒楼中遇到的男人和抱剑女子。
中元之夜因着避讳,大多数酒楼并不会开大门。
但遇上那些赶路的客人,又不能囚在里头,因此大多从角门出。
所以先头支走了白银之后,天歌没有任何耽搁便一直在此蹲守。
人在不在,的确不知道。
但在的几率,想来是远大于不在的可能。
如今看来,她没有赌错。
前方的人影逐渐从酒楼的阴色中出现在月光下,天歌这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先前只看一个侧影,天歌倒不觉有什么,如今瞧见了正脸,忽然觉察出几分不对来。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丢在人堆里甚至都找不到的那种。
当然,这也是一张有辨识度的脸,因为左眼角下核桃大小的胎记实在太过明显。
身后的揽金显然也觉察出了几分不对
“这个人有些问题。”
不是因为天歌如今盯着这人,而是源自多年的经验。
纵然很多事情懒得亲力亲为,虽然这么些年来长居木屋不见外人,但那毕竟是揽金阁的主人。
一双识人之眼,早在揽金阁还未至今日之时便已练成。
“应该跟你一样,精通易容之术。”
揽金的声音再次传来,然而天歌忖度几分之后,却摇了摇头
“不,不是易容。”
“什么意思”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先头那一男一女已经上了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
看着车轮滚滚向前,天歌与揽金二人从巷道里走了出来。
“这个方向,是去南门。”
姑苏是揽金除临安外最熟悉的地方,是以打眼一看,便明白了马车的去向。
马车轻轻晃动着向前驶去,然而原本靠坐在最里头闭目养神的男子却陡然睁开了眼睛。
对面的抱剑女子当即警觉“主子”
那男子开口道
“确定是南边么”
抱剑女子微松口气,点了点头
“确定。”
然而男子沉默一息,却开口道“不,去西边。”
抱剑女子颇有几分不解“可是西边今日没有渡船,而且那人也说了,今夜那边”
“今夜不走。”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