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蜜月旅行的夜晚。

对新婚夫妇来说，这是一段绝对不需要赶时间的旅程，乔纳森与迪奥带着闲适的心情一路走走停停，到达巴黎时刚好是黄昏。

随行的侍者与早在巴黎这头安排好的人碰了面，将新婚夫妇带入预定好的住宿地点。

因为路上走得慢，也不存在舟车劳顿的说法，稍作整顿后，乔纳森便和迪奥一道去餐厅就餐。

“你累不累，迪奥”用餐时乔纳森这样问道，“如果你不累的话，一会儿我们可以去战神广场散散步。法国人在那里修建一座据说能超过水晶宫的博览会建筑，他们正在修建的这座铁塔甚至还抱着超过华盛顿纪念碑高度的想法，虽然它现在应该还只有一个基座，但开工也有几个月了，说不定我们能瞧见一些有趣的东西。如果你累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再来。”

迪奥知道乔纳森说的是埃菲尔铁塔，他会对铁塔产生兴趣并不奇怪，人文历史是一家，更何况铁塔与主题是庆祝法国大革命胜利100周年的世博会息息相关。

她依稀还记得以前那次，乔纳森也在与他的聊天中表达了对铁塔的兴趣，他还说想在未来的蜜月旅行时去看看那座铁塔，一直活到一百多年后的迪奥当然知道铁塔会在89年的3月竣工，而乔纳森的生命沉寂在89年的2月――他和艾莉娜的蜜月旅行地点也没有选择巴黎。

从海里被捞出来再到承太郎打上门，中间那几年里迪奥曾走过许多地方，他当然也到过巴黎。那时候的埃菲尔铁塔已经成为法国的标志性建筑，只要在巴黎，无论位于哪条小巷，一抬头便能瞧见高耸入云的塔尖。迪奥在离开巴黎的当晚去过一次战神广场，铁塔的灯光照亮了周围一方天地，光芒倾泻下来，就像是他许久没有见过的太阳光。

当时的迪奥看着这座巍峨的铁娘子，想：能对它感兴趣，jojo还是稍微有些品味的。

――如果乔纳森当时还能够在场，一定会反驳“只是稍微有些吗”

“我不累。”迪奥这样回道，“我们可以去战神广场。你看你的铁塔，我就当饭后散步。”

“好啊！”乔纳森微笑起来。

巴黎是一座连骨子里都充斥着浪漫的城市。

乔纳森牵着迪奥的手漫步在街头，他给她讲着近一百年前这里闹革命的事情，从攻占巴士底狱一直讲到七月王朝的建立，其中不乏历史专业出身的乔斯达先生的独特见解，与一些对法国的英式嘲讽。迪奥一直兴致缺缺地听着，但在乔纳森不好意思地问她自己是不是太无聊时，她摇头说没有。

“你还真是个典型的英国贵族。”迪奥说，“我头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么看不起法国人。”

“我是个英国绅士。”乔纳森一耸肩。

大约是讲到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建立的时间点，他们到达了战神广场。战神广场很大，大到如果现在乔纳森提议咱们绕着它走一圈吧，那迪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敲碎他的脑袋。

好在他没有。

乔纳森只是晃了晃迪奥的手，指了下远处的黑影，“我想应该就是那个了吧铁塔。”

“嗯。”迪奥点了下头。她曾经亲自来过这里，铁塔在什么方位她也记得。

“真不错。”乔纳森看着颇具规模的基座，由衷地感慨。

看不起法国人不代表不能欣赏他们的作品，乔纳森隐隐觉得这座铁塔如果能够成功建成，那么它将成为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建筑。

已然领略过铁娘子风采的迪奥虽然也认为铁塔不错，但秉着要跟jojo对着来的精神，她已经想好在乔纳森说出下一句赞美的话后就呛他了。

――哪里好了，一团糟的铁疙瘩。

你瞧，她连话都设计好了。

但乔纳森并没有再开口夸奖这座法国人建造的塔，他只是望着那个方向，微微地笑着。

然后转过头弯下腰，在灯光下亲吻了迪奥的嘴唇。

“在巴黎怎么能不接吻呢。”他眯起眼睛笑，低语萦绕在迪奥的耳边，过近的距离使迪奥能够感受到对方长长的睫毛扫在自己脸颊上的痒意。

“你不是不喜欢法国人的做派么。”迪奥轻轻咬了下他伸进来的舌头。

“但我尊重他们的文化。”乔纳森回道。他的舌头搅着她的，明明自诩为绅士，却偏偏要在这里将女士搞得气喘吁吁才罢休。

“等这座铁塔建成，我们再来看看好么”他问，接着还颇有几分玩味地调侃，“说不定那时候还能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

“走开。”迪奥眼皮一掀，“我也是英国人，我不喜欢这里。”

她在很认真地拒绝乔纳森的提议，就好像他们真的能有“以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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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的时候还早，迪奥洗好澡出来见着乔纳森坐在窗台边上摆酒杯。

“我让人送了两瓶酒过来。”乔纳森微笑了一下，“我现在去洗澡，一会儿我们喝一点怎么样”

迪奥从不在人前喝酒，起码重来的这一次没有，她当然也不想在乔纳森面前喝――蜜月旅行中丈夫给妻子倒酒，用脚趾都能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她虽然不抗拒性///事，但实在是瞧不上乔纳森这么生硬的引诱手段――顺带地连那事也不想做了。

“不要。”她边擦头发边拒绝道，“我不会喝酒。”

“没事的。”乔纳森接过毛巾替迪奥擦了两把头发，然后丢开毛巾凑过去在她唇角印了一下，“稍微喝一点没什么关系的。”

看，土包子jojo的土包子撩人技巧。迪奥捡回被乔纳森丢开的毛巾，搭在自己脑袋上的同时还推了他一把，“不！洗你的澡去。”

“好吧。”乔纳森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但迪奥瞅着他那副正打着小算盘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

事态发展果然跟迪奥想得一样，乔纳森是不会让那两瓶酒浪费的，他已经将酒杯举到迪奥嘴边，就差没给她直接灌进去了。

“真的不会有事的。”他蓝色的眼睛里全是真诚，语气里充斥着十足的诱哄，“就一口，迪奥，不呛的，就一口，你先喝喝看”

瞧，又来了。这副嘴脸哄小女孩儿的嘴脸，迪奥敢用乔斯达家的家产作担保，如果此刻乔纳森对面的是艾莉娜这类的姑娘，那么女方一定会矜持地抿几口他递过来的酒让他达成目的。

然而就算迪奥不是那一类的，此刻酒杯都快撞到她鼻子上了，乔纳森的语气又那么温柔，她再拒绝好像也太不识趣了点。

“好吧。”她在心里嫌弃了一把乔纳森，用指尖将送到门前的酒杯推远了些，而后自顾自地拿起另一只空的酒杯，又拿起酒瓶往里头倒酒。

“我就陪你喝一点。”迪奥举起酒杯，与乔纳森的轻轻撞了一下，“咣”得一下。

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乔纳森吃惊的表情落下。

不过绅士的吃惊也没有持续多久，反正他是想让迪奥喝酒的，殊途同归嘛。

“好。”乔纳森微笑起来，他对迪奥示意了一下酒杯，“敬蜜月旅行。”

迪奥象征性地举了举杯，“敬新婚。”

乔纳森一直关注着迪奥杯子里的酒，在他的注视下，迪奥扬着嘴角，反过来“哄”着他喝了好几杯。

后来他们又叫了两瓶。

虽说其中有大半落入了乔纳森的肚子里，但迪奥也实打实地喝了不少。起初乔纳森还能思维清晰地盘算迪奥怎么还是很清醒的样子，红酒后劲大，越往后他的脑子就越懵。

最后反倒是男士先趴下了。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他趴在桌子上，睡眼朦胧地望着房间一角，也不知道在看点什么。

“这就不行了jojo嗯――”迪奥伸手拍拍乔纳森的脸，乔纳森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抓住迪奥的手，将它垫在了自己的脸下面――没办法，桌板太硬了，咯得他不舒服。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迪奥被他带着身子前倾了一下，差点弄洒了酒。

“你这个――！”她撇下嘴角，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乔纳森的脑袋又和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一下好像彻底让他懵了，男人的眼睛慢慢闭上，也不管从窗口钻进来的风有些寒冷，他径自睡了过去，口中还在念念叨叨点什么。

“――算了。”迪奥撑着头看了会儿乔纳森的睡颜，然后凑过去听他在叨逼叨什么。

醉汉的梦呓一般都是听不清的，迪奥听了两分钟就放弃了，但她突然就心情大好起来。

“哼――！”

她的嘴边扬起小小的弧度，带着点得意。她在想jojo不行呢，他在酒量这方面没有办法比过她，“贫弱。”她又哼哼两声，走到窗边关了窗。

接着迪奥拿起桌上仅剩的半瓶酒晃了晃，她给自己满上一杯，拿在手里慢悠悠地晃着杯子醒着酒。

她看向窗外。可能是巴黎的浪漫元素给人留下了固有印象，房间里的气氛明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在这寂静的夜里，迪奥却忽然有了难得的欢愉感。与目的达成时的高兴不一样，那是一种从心里生发出的纯粹的快乐，不知缘由，可另她身心舒畅。

也是生平第一次，忽然对身边呼呼大睡的人没有了排斥感，一丁点都没有。

如果时间跳跃到五年后，从这扇窗眺望外面，一定可以看见高耸入云的铁塔。

虽然此刻它还是矮矮的一方基座，但并不影响迪奥回想起它的具体方位与对着这里应有的模样。

就是这么简单地想了一下，迪奥的眼前好像就真的出现了那座寄托着设计师满满爱意的塔。

它直入云霄、它靠近天堂，它连接地面与天空，将爱语送上。

――还不错。

迪奥想。

――好像就这样也挺好的。

安于现状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如果没有那急切地敲门，没有那封从英国来的信件的话。

乔斯达公爵的马车出了问题，她义理上的父亲此刻正躺在英国某处乡村的房屋内不知生死。

迪奥陪着乔纳森一路加紧回到英国，她在乡村里见到了艾莉娜的父亲班德鲁顿医生，也在那里见到了陪着医生来的约翰。

等乔纳森外出求医的第一天晚间，约翰悄悄地约出了迪奥。

“前段时间我去了伦敦的食尸鬼街，我知道你曾经在那里买过东洋来的毒药。”约翰说，“那是在你小时候，可你长大以后也去过那里，你是想做什么呢，迪奥”

他直接切入主题的话语内容是迪奥无论怎样都想不到的，但迪奥只是轻蔑一笑，“注意你的言语。”她警告道，“我是勋爵夫人，我不会自降身份去食尸鬼街那种下等人居住的地方，毒药更是无稽之谈。你的话是对我的污蔑，看在旧同学的份上，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