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一章(2 / 2)

劫道 钦点废柴 4296 字 1个月前

已追至三层靠墙一处较光亮和开阔的平台,从那人最后出现的方向判断,除非跳窗而逃,否则绝无遁形的可能。

平台护栏距窗户还有一定距离,窗户紧闭,无有效落足点;护栏下方悬空,无法直达下层,一失足即使不粉身碎骨,也难免落下全身瘫痪。

最可疑之处在旁边的发酵罐,那人极有可能躲藏其后。

甘砂也藏在另一鼎发酵罐后,举枪试图逼近,身旁传来异动,枪口掉头,却指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游征没她幸运,一路过来捡不着武器,手中只多了一副没用的金边镜框,像要永存留念似的。甘砂眉心轻拧,让他躲着别出来。

余瑛和齐烨的兵卒可能已两败俱伤,打斗声越来越飘渺,似乎只剩下夜雨的沙沙。

她轻手轻脚逼近,全神贯注在射界内,足下突然一声金属的丁丁响,她可能绊倒了螺丝刀之类工具。全部神经都被这声响提紧,僵立的一瞬,一颗子弹的热力割过耳畔,凝固的空气似要裂开一道深缝。甘砂不得不躲回原处。

“看来被困住了,出不来,逃不走。”游征尽量保持乐观道。

甘砂再探出半个脑袋,子弹险些夺走她的眼珠,当下不敢妄动。

“彼此彼此。”甘砂缓口气应道。

僵持片刻,游征原本紧贴着发酵罐,忽然探到甘砂眼前,双目瞠圆,不可置信望着一个迥然的方向――那处恰是个楼梯口,他们和暗杀者分列两边,三处构成一个三角形,只要那人突破甘砂的防御抵达楼梯口,便可逃之夭夭――而此刻楼梯口出现一个极其矮小的身影,小到让人怀疑是错觉,或者是只误入工厂的流浪狗。

那个小小人也发现了几乎走出掩体的游征,定了一定,忽然甩开双臂朝他撒腿本来――

“叔叔――”

“回去!”

砰――

甘砂从未听过这般怒意滔天的吼叫,耳膜几乎被撕破,身边人飞扑过去――

然而距离过远,还是晚了一步。

小小人倒下来,重重砸在钢板上,连同他身上覆压着的大人。

枪响的前一刻,楼梯口闪过一道身影,先游征一步扑倒了余力可。

游征认出了那人的衣着,失声痛喊:“小白……”

白俊飞只觉得脖颈一片灼热黏稠,开始剧烈喘息,又苦苦透不过气。同伴的声音敲打耳膜,自己却如何也回应不了,甚至不知道嘴巴是否张开。视野越来越沉暗,念头纷杂,曾经印象深刻的画面无序闪回,也不清楚自己还有多少不舍,唯一响亮的声音始终回荡,从一切纷乱中跳出来:我不想当警察。

游征徒然替他捂着枪口,指缝仍不断渗出液体。白俊飞一直望着他,可眼神逐渐空洞,不知他最后有过什么心愿。

甘砂神经似已麻木,一时体会不到白俊飞躺下的意义,又似冷酷无情,只管扒出他倾身相互的小孩,同样的一动不动,血液模糊俏丽的小脸,灵动的小孩变成了一具了无生机的浴血玩偶。

甘砂探过他颈动脉,怔忪一瞬,所有感知觉统统复位,她强压浑身震颤,舍命般冲到那人隐藏的角落,一张半藏在黑暗中的脸印证了可怖的怀疑。

信念全线崩塌,枪口却坚定冲着那张平淡无波的脸。

质疑先于称谓出口,连自己也不曾发觉双目湿润,“你连一个小孩也杀!”

她曾经崇拜的男人抬起脸,像是早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平静看着她,像以往寻常日子里那般。手/枪却一直垂在身侧。

“开枪啊!”怒不可遏扭曲了嗓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沾上血,生生从她喉咙咳出来。

章格似乎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枪,但仍迟迟没有再举起。

“你为什么要开枪……”她的声嘶力竭像砸到一具毫无感情的雕像上,枪管跟着喃喃颤抖,却不曾离开他的脑袋。这份包含失措和失望的苦楚锉灭了她最后一点飒爽,甘砂成了一个被夺走灵魂的疯子,“爸爸……你为什么要开枪……那是弟弟啊……”

面部肌肉第一次松动,章格似乎说了两个字,目光明显掠向那边的血泊。

“aj是弟弟啊!”甘砂从领口抽出一颗吊坠,有着怀表形状的坠子中间缺了个窟窿,像给人掏掉了心脏,“四年前,华泰工业园,你开枪射中妈妈的怀表……他本来可以被拉上来的……他本来可以……爸爸”

从镇静到迷惘、惶恐,章格遽然色变只在一刹那,“你在说什么……”

“是你害死了弟弟……aj是承允啊!”他不做抗辩,从容的冷血让她心寒。也许信条已易,这个地下世界的通行法则才更为他习惯和钟爱,章格放任她猜疑。

“你告诉我,不是你……池叔也跟你没关……我误会你了……”最后的侥幸酝酿出可怜的笑话,亲情蒙蔽理智,甘砂为自己虚弱的挣扎感到羞耻。

“对不起……”

章格一如既往的少言,只挤下这三个有意义又无意义的字,留下一份复杂的歉疚,抬起自己的右手对准太阳穴――

镌刻进幼时记忆的手势再熟悉不过,那曾是她追寻的朝阳。多年过去,幼苗浴阳成树,她无需再仰视他的光芒。章格动作依旧利索、庄严,不显半分老态,仿佛那是熔进骨髓的反应,每一次都标准得无懈可击,以致甘砂浑然忘记他手上还端着手1枪……

也许这一枪早已注定在劫难逃,从他把枪对准战友那一刻起,从他决意与魔鬼为伍那天起,甚至从他偶然勘破“金色太阳”的提炼方法起……

枪声割裂这份晦涩的父女关系,章格从护栏上仰倒坠地,一如四年前那道飘然的影子。

甘砂失控呼号,也许她想叫爸爸,喉咙如被人紧扼,只憋出了单调的音节。她冲到护栏边,期盼他在耍心机,悄悄爬起溜走,但他没有。章格姿势怪异,一动不动,暗色液体鬼魅般从他的头部慢慢往外淌开。

理智再三劝诫她如今并非悲伤之时,甘砂仍是控制不住抓着护栏跪地上。

“图图”游征把小孩抱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返回时发现索道中段的身影,失踪几日的人突兀出现,一个人安安静静站在那,乍一看恍若游魂,细看才发现她如遭极寒,浑身战栗不已。

她所站之处为一间小房间门外,房间四面围窗,不利躲藏,但居高临下,可俯瞰整个厂房,是颗心脏般的存在。

果然一人步出门外,齐烨把大半个自己藏在肉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