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七章(2 / 2)

劫道 钦点废柴 5726 字 1个月前

甘砂回绝,“我唱歌不好听。”

游征说:“看出来了。”

“……”

恍惚间似乎回到相识最初,两人嘴皮和拳脚上互不相让,可往往游征趁机占了便宜后,势必会让她一招。也许那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出,这人的性格里有天生柔软的一部分,会让他树不起真正的敌人,无法痛下杀手。这种天性有个比较老土又精准的名词,善良。这部分占比太多,人会显得软弱。但甘砂从来不认为游征懦弱,情义于他是把双刃剑,站他这边的会为他冲锋杀敌,与他对立的会伺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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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再度降临,皮卡抵达崇旺市地界,不祥的云团也越积越重,往他们头顶倾轧。

原本畅通无阻的县道却聚起长龙,不是车祸即是设卡,无论何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对他们弊大于利。皮卡连续跑了将近二十小时,备用油即将耗尽,整车濒临散架。甘砂虽中途被游征强行架着换位,不眠不休两天应付密集的波澜,他们均有点强弩之末的意味。

“弃车走山路”甘砂从后视镜确认暂无来车后,向游征征询。

游征一条胳膊扶着驾驶座的靠背,从皮卡的后窗玻璃望去,来时的道路已蒙上一层薄纱似的黑,罩住潜在的巨兽。

“弃吧,”他附和,“不知道小白他们怎么样了,要是不能及时带走aj……牵扯到人命就麻烦大了……”

“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甘砂一边品咂他的语气词一边后退掉头,“你到底有没把握”

游征收回胳膊,目光在她侧脸流连片刻,“还能把你一起带走,信不”

车头已经回到来路方向,甘砂简单把那归类为虚张声势,也不理睬,开始往记忆中合适的弃车地点开去。

皮卡最终被丢弃一条通往一片果园的岔路上,路人一瞧,第一反应该是主人家的拖货用车。

游征通过罗盘与地图确认方位,带着甘砂上山。

此处并非荒山野岭,游征走的都是前人踏出的小路,轻车熟路的像是通往他秘密扎在山中的营寨。甘砂越感微妙,问:“这些不单是本地村民走出来的路吧”

游征只回头一笑,沉默到了一个山坳才停步示意她往前看。

眼前像是又一片聚落村,灯火莹莹,勾勒出村子的边界,不太大,怕又是一个暗藏玄机的村子。

甘砂回忆地图与他们走过的时间,惊道:“州溪屯”

借着淡淡月光,甘砂捕捉到游征脸上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没有志在必得的喜悦与激动,反而略显忧愁。

“一个边贸点,与越南只有几百米距离,每天有不少越南人穿过某条没有边防点的山间小路进出,是不是很完美”

“你的数据是什么时候的”她问,目光与他眺望的方向不同,仍紧锁在他脸上,似乎想寻找蛛丝马迹的疑点。

“这你得问小白,”游征说,“中国与越南边界线一千四百千里,几年前只确定了陆路边界线,部分地方划分仍不明确,总会有薄弱的突破口。”

“你有 ‘向导’”

“我不需要向导。”

大言不惭的豪言让甘砂心头快速攒聚起来,她还想问什么,游征已往山下方向走。

他们擦着村子而过,路上仍路过好几个村民,大概除了长居的本村人,其他人难以分辨哪些属于偷渡来3工的越南人,大概如果有便衣,也会被忽略。

忐忑过了村子,再度抵达崇山峻岭的山脚,游征脚步一顿,回头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甘砂第一反应是望向他肩头后黑qq的山,那如同一头蹲伏的怪兽,小路入口便是它张开的巨口。一路过来,她这个“护卫”更像是司机,除了开车,别无建树。使命戛然而止,多少有不真实的太平感。

“你回吧。”他深深望着她,重复道,像一对当地寻常夫妻,做丈夫的只是进山砍柴,不久便会归来,让妻子不必久等。

甘砂钉在原地,拿不准要回哪,也不知如何道别。不止此刻,从与他相识以来,短短一月间总觉如坠梦境,他即将与黑色融为一体,仿佛黑暗也即将把这一个月的经历吞噬,游征这个人不曾存在过,冥冥验证了白俊飞的预言:出了境,他进不来,你出不去。

游征见她久不作答,犹豫回转身,起步上山。

月朗星稀,虫子浅鸣,夜风拂动树冠沙沙作响,极为普通的一个夏夜,属于地下黑拳如火如荼的聚落村,属于鸭子安眠的十里村,同样属于这个边界线上复杂又平凡的州溪屯。

甘砂看着那快要模糊的背影,忽然脑袋过电般,她喊了出来:“游征――”

这一瞬间的战栗,让她分不清他先回头,还是她先叫住了他,她的怀抱刚打开,他便跑过来拥住了她。

他们穿过迷迷黑夜,吻住了彼此。

这个吻像极了他们的初吻,迫不及待又不顾一切,想汲取彼此所有味道,想交换彼此体温,想牢牢与对方镶嵌在一起,永不分离。

但也带上决绝的意味,不像是舔舐,更像啃咬,用痛感深刻最后的记忆。

热吻过后,呼吸交错,甘砂抵着他的额头,眉眼离得近,仿佛一眨眼睫毛就能和他的交缠一起。

她捏着他下巴,惩罚一般,手上用了点劲,嘶哑着问:“你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想上我”

下巴给她手指周围捏得泛白,游征仍旧咧嘴一笑,无畏也有点坏坏的倜傥,“可惜你的枪太不解风情,我本来想事后再收拾你。”

甘砂摇了摇他的下巴,叹气:“女人会害死你,怎么摔过一次跟头还不够。”

“温柔乡,英雄冢,我不是什么英雄,就想做个风流鬼,”游征柔声说,“如果再给一次机会,我还是想做个没心没肺的坏蛋。”

甘砂松开手,凑近他的耳朵,用一种比刚才两人耳语更低的声音说:“那你永远记得,送你到这里来的人是甘砂,不是别的谁――”

留足让他回味的空间,甘砂刚想拔出匕首,整个人被游征扭了过去,枪口先一步抵住她的太阳穴。与此同时,周围原本寂然的灌木丛传来一声爆喝――

“不许动――!”

旋即,十几道强光如追光灯打到他们脸上,甘砂和游征顷刻间成为焦点。

所有人都惊诧于情势陡变,甘砂从同党变成了人质,包括她自己,但又情理之中,游征仿佛变成了走投无路的恶徒,丧失了人性。她被锁得近乎窒息,身体失去平衡,给他拖着退了一步,太阳穴压感强烈起来。

熟悉的红点在游征后背心脏的位置闪动一下,他恍然未觉。

甘砂眼睛适应强光后,熟人那张面孔从一片蒙蒙的灰白色中浮现,对方眼神专注、谨慎,手腕端稳手/枪,目标锁定在他们身上。只要游征稍有异常,对方便会立即下令,也许潜伏在周围的狙击手会立刻扣下扳机。

“游征,你被包围了――!”声音匹配上了面孔,“放下枪――!”

游征贴得很近,呼吸裹得她耳朵炽热。也或许有缺氧的功劳。

“你等我,最多六年――”

低沉的声音险些让她以为幻听,甘砂第一反应摇头,嘴巴憋不出一个“不”。

“听好记住没,甜甜警官”

喉头力量似乎有所松懈,甘砂艰难吐出两个字:“不要……”

也不知是否定他,还是想阻止局势恶化。摩擦在一起的身体不复刚才的亲密,灼热的温度烫伤了彼此。

砰――

震天响的枪声惊飞了林鸟,禁锢甘砂的力量松脱,游征手中的枪擦过手腕掉落地上。

莫凯泽往天空鸣枪警示。

游征主动手举过头那一刻,立即有便衣扑上去,猛力将他按在地上。甘砂作为嫌疑人之一,待遇半斤八两,视野里很快混乱起来,有无数只鞋子走动,那些人的腿如同栅栏,圈囿住他们,把月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缝隙里,脸颊狼狈贴地上的游征找到她的目光,似乎笑了笑,笑容很浅,也很无畏。

甘砂闭上了眼,眼角挤出的一颗晶莹很快湮灭在阴影里。

夜色还是如几分钟前的一样,只不过此时被撕裂了祥和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