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肝(1 / 2)

搬出来之后的第一个新年, 轻音不知道要怎么过。小小的出租房里挤满了行李和书本,可还是冷冷清清的。

旁边也是租房的几户人家,看到轻音一个小女孩过年不容易, 都招呼着年三十过去吃顿饭。

别人的团圆饭,轻音更不好意思去打扰。

贺渊说要来陪她过年,轻音不肯, 年三十本来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贺渊再喜欢自己,也不应该放弃和家人团聚的日子。贺渊爸爸妈妈的公司在外地,也就过年能回来多待一些日子, 贺渊嘴里对父母无所谓的态度, 可还是因为失望堆积得多了, 所以才装作不在乎吧。

轻音没有买手机,借了隔壁阿姨家的电话给婶婶家打了过去, 和外婆说了几句话。

原本轻音是想回去陪外婆过年的,可是没有买到火车票,春节期间一票难求。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

早就置办好了电磁炉, 因为没有冰箱怕买的肉会坏掉,轻音只从菜市场称了点蔬菜, 买了几个苹果摆在桌子上,锅里飘来的饭菜香,总算让整个屋子有了点生气。

两小碟菜,一碗米饭,轻音正打算动筷子, 突然出贺渊站在门外看着她。

“这就过年了”

轻音点点头,眼中有点欣喜又带着惊讶,笑容都鲜活起来,但还是责怪贺渊“你怎么不在家陪爸爸妈妈”

贺渊走过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大红色的围巾解下来缠在台灯上,活像一颗胖乎乎的圣诞树。

“他们比我忙,早就出门去了。”说着把袋子解开,里面是对联和五福,看了眼轻音的屋子“不贴对联算过什么年”

轻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手里的春联和五福,没想到贺渊竟然把贴春联的习俗看得这么重要。贺渊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干什么,我也是个很传统的人好吗”

嘴里说着的传统的人看到轻音桌上的饭菜,笑容也没了。

“就吃这个”

轻音点点头“大年三十买不着肉了,昨天买怕坏掉。”

贺渊的手贴在碗边摸了摸,皱着眉把饭全部倒回锅里“都不热了,待会出去吃。”

轻音拦着他的手“可是这些菜也不能浪费啊”

贺渊从红色塑料袋里随手掏了几个红色的福字窗户纸,往轻音手里一塞,指挥道“你先去把这些都贴完,我正好饿了。”

轻音抱着那几张福字走到窗户边。出租房统共只有两扇窗户,轻音贴了四个之后就没地方贴了,回头小声埋怨贺渊“你买多了。”

贺渊不以为意,夹了一筷子蘑菇,没嚼两下就咽进肚里,笑她“福气都装不下了,还不好”

轻音给他倒了杯热好的牛奶,从塑料袋里把春联拿出来,在门口踮了踮脚,没有够着,朝里面的贺渊道“你把凳子端过来一下啊。”

贺渊抄着手走过来,轻音见他没有搬过来凳子,推开他想要进去,被他从后面托着腰抱了起来。

一下子腾高这么多,轻音下意识地挣扎,手扒拉着门板害怕极了。偏偏贺渊还在下面笑,问道“这下够高了吧”

“你放我下来”

贺渊不放,不仅不放还恶意颠了颠,催促道“快点贴对联,过了十二点再贴就不吉利了。”

轻音哆嗦地拿着春联往门板上贴,贺渊掐着她的腰,脸就埋在她的纤弱的后背上,蹭了蹭,笑得暧昧“宝贝,你的腰好细啊。”穿这么衣服还这么细。

轻音手一抖,门上的春联就被贴歪了一角。贺渊放了她下来,还是环着她的姿势,单手扶正了春联。

怀里安安静静。

贺渊低下头去看,女孩满脸绯红地靠在他话里,睫毛都是一颤一颤的,仰着头看他“贺渊,你变坏了。”

贺渊掰正她的小脸,在嘴角亲了一口,笑道“你认识我的时候,我也不是个好人。”

抱在怀里捂了好一阵,贺渊还没稀罕够,但时间不早了,从里面拿了围巾就要出门,轻音拉着他的胳膊,低声说了一句“等下”,人已经跑进了屋里,从桌上拿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跑出来,往贺渊的衣服口袋一塞。

贺渊探进去摸了摸,硬邦邦的,是个苹果。

眼前的女孩笑靥如花地朝他拱了拱手,动作生疏,神情羞赧,显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很难为情。

声音小小地对他说“新年平平安安啊。”

甜到了他的心坎。

大过年的,马路两边的店铺都关了门,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但是里面东西的价格很高,轻音极少会进去。

轻音穿着红色的棉袄,头上戴着的是一顶酒红色的帽子,手上戴的是黑色手套。贺渊依旧是一身黑,围巾手套倒是和轻音身上的红色很像。

大年三十,外面的行人很少,连着几天飘洒的雪也停了,整个街道都静谧得如同深夜,可头顶的日光确实暖洋洋地在提醒人们,这是白天。

好安静的白天。

贺渊时不时侧头看一眼身旁的轻音。

好安静的女孩子。

街上卖冰糖葫芦的中年女人竟然还在自己的岗位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一个短款大衣,几年前的样式,后背上背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时不时哇哇地哭了两声,打破街道的静谧,这时候女人就会反手去拍一拍包裹着孩子的小棉被。

轻音看了两眼,问贺渊“你吃冰糖葫芦吗”

贺渊点头,走过去看了看被插在支架上的一串串冰糖葫芦,十分豪气地问“多少个,我全买了。”

女人欣喜非常,把支架上的冰糖葫芦全部装进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袋里,外面又套了一个,一边忙活一边对贺渊夸口着自家的冰糖葫芦很甜,女朋友肯定会喜欢的。

“小帅哥女朋友真好看,两个人真般配,”接过来钱女人咧着嘴笑道。

轻音不好意思地站在贺渊旁边,低低说了句“新年快乐。”快回家过年吧。

贺渊几乎从来不吃甜的,轻音也不爱吃,一人手里拎着一袋子冰糖葫芦,手里还拿着一串吃着,走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大街上。

轻音吃了三颗山楂果就被甜到牙酸,外面裹的冰糖太硬了吃得久了嘴巴也疼。

问贺渊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吃都吃不完。

贺渊提起塑料袋一看,少说还有十几串,看着前面围成小圈子在做游戏的小孩子,笑道“都回去过年了,这条街上就只有我们两个,多好。”

从轻音手里把吃剩下的竹签拿过来,要过个马路才有垃圾桶,贺渊看了一眼前面,让轻音在原地等他。

跑到前面,不知道同那些孩子说了什么,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乖乖地跑到远处玩去了。

贺渊手里捏着两根竹签过了马路,把竹签扔到旁边绿色的的垃圾桶里,朝轻音笑了笑。

两个人在外面转了一整个白天,商店外面的投币贩卖机还是开着的,贺渊往里面投了两张硬币,从里面滚出来两张塑料袋包装看起来廉价无比的红绳子,走过来给抬起轻音的手腕。

纤白的一片,配着红色的绳子很诱人,贺渊看了两眼,立马把轻音的袖子放下来,别过脸不再看。

轻音也拆了另一个包装袋,抓着贺渊的手。他的手腕比她的要粗很多,绳子的长度刚刚够,系上之后轻音看着他麦色的皮肤上的一圈正红色,笑了笑。

贺渊掐了掐她的脸,凶恶地瞪着她“笑什么笑,要不是天天在操场训练,我能晒这么黑吗”

轻音的梦想是考上f大,未来是想徐倩一样,当一名育人的老师。

贺渊决心要陪着她,可以他的文化课成绩,恐怕真的只有往f大捐两栋教学楼才能上得了。他又不愿意轻音小瞧了他,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并不会。

但若是以后呢,在f大校园里,别人会怎么想他们的关系,会不会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

他的心肝那么好,全世界都不配指责她。

贺渊学了体育,f大的体育学院并不难考,再加上他体力不错,只要够拼,没什么成不了的事,一学期有大半时间都耗费在操场上训练。

轻音慢慢地把他的袖子整理好,望着贺渊的眼神十分认真,像当初他纠正自己一样纠正他“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这么黑。”

贺渊也不气,反而宝贝似的摸了摸轻音红彤彤的耳垂,笑着调侃“原来第一面的时候,你就这么关心我的肤色啊”

两个人玩玩闹闹在外面逛了一天,到了晚上贺渊送轻音回到出租房,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轻音推着他“你该回家了。”

贺渊抱着她坐在床上“家里没人,我在这陪着你守岁。”

轻音没有守岁的习惯,应该说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家里再没有热热闹闹过年的传统,或许热闹的只是继母和白骁吧,她被隔绝在外。

贺渊见她在怀里发呆,不满地掐了掐轻音的腰“你过年的时候,晚上都干什么”总不能过年这一天还看书写作业吧。

轻音茫然地盯着空气看了一会,扭头弱弱地对贺渊说“我想看春晚。”

贺渊一愣,以为她要说什么要紧事,没想到是这个。好笑地俯身在她的两边脸颊都亲了亲,十分不解“春晚有什么好看的,每年都是同样的套路。”初中开始他就没有看过了。

贺渊虽然嘴里说着没意思,还是把口袋里的手里摸了出来,双臂从轻音的腰间穿过去,在她面前解锁了手机屏幕,到了春晚的页面,已经开始十分钟了。

喜庆的主持人,喜庆的背景音乐,还有穿得红红火火的观众,轻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贺渊低头看到了,觉得她实在太好满足,让他这个男朋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就这么喜欢看春晚”他还是不理解有什么好看的。

轻音摇摇头,柔声和他解释“以前爸爸在世的时候一直看春晚,后来爸爸去世之后,就在没有看过了。”白骁也不喜欢看春晚,只不过先前有爸爸把控着家里的大权,白骁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地坐在沙发的一边看着无聊的节目。

爸爸离开之后,遥控器就到了白骁手上,肖桂兰宠着他,自然什么都依着他。大年三十白骁看的大都是球赛或者综艺选秀节目。一个事轻音看不懂的,一个是不太喜欢的。

肖桂兰也不懂电视上放的是什么,但只要白骁看得开心,她也跟着笑。

贺渊抱着轻音,低头看这屏幕,房间里只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小品声音。

贺渊在轻音的小马尾上蹭了蹭,低声说“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守岁,每年都陪你看春晚好不好”

轻音转过头,马尾一下子又扫过了贺渊的半边脸,她没有察觉,看着贺渊的眼睛,半晌又低下了头,声音涩涩的。

“贺渊,今年我很开心,不是因为春晚好看,而是因为你一直陪着我。”

贺渊“唔”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松掉轻音扎在头上的那根头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轻轻蹭着。

“你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对我表白一次,我天天陪你过年。”

两个人安静地窝在一起看了一会春晚,贺渊的手机屏幕上弹出来一个来电提醒,轻音把手机拿起来递给贺渊,匆匆扫了一眼,只觉得上面的那个电话号码有些熟悉。

贺渊笑着接电话,说了没几句啊,把手机捂在轻音的耳边,里面隔壁婶婶的粗犷声音一下子传到了轻音的耳边。

贺渊趴在她另一边肩膀,对着那只白白嫩嫩的耳朵吹了口气,笑得很轻,声线很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