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起得很早。”
正在练剑的柳温白闻声收起剑势,抬头就装进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眸。
他笑了笑道“习惯了。”
容肆微微颔首,手上的托盘纹丝未动。
见到柳温白似乎望了过来,他只是平淡道“师傅倒是一如往昔,一别四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说着,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还是这般贪睡。”
“不过,现下也该去唤她起来用早饭了,若错过了这她最爱的吃食,她定是要怪我不早叫她起床。”
一番话,不动声色地说完,又温和一笑。
“柳公子还未曾用早饭吧,自这往前厅去,便是饭堂,我还要给师傅送饭,就不给柳公子带路了。”
说着,他要往前走。
却被柳温白出声叫住。
“等等。”
容肆看向他。
“我听小七说起过你。”
容肆表情没有变化,却是在等着他下面的话。
柳温白微弯唇角。
“她在梦里,叫过你的名字。”
而后,笑容,瞬间敛去。
“她说,她很想杀了你。”
说罢,他收了剑,转身,自他身边越过而去。
“师傅,你怎么总是不听话呢,我说过了,永远不要想着逃”
“啊”
“师傅,你醒了。”
云芥睁开眼,就对上一张熟悉的笑脸。
这张脸,她刚刚在梦里还见过。
同样是在笑着。
只是与眼前的笑容不同的是,梦里那个笑,冷的让她发颤。
以至于她看到眼前的人,下意识就挥手,扫掉他手中的东西。
东西掉落的咣当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之际,云芥才恍惚回神,意识到梦境和现实的不同。
容肆低头看向满地狼藉,没有说话,而是弯下身子,去捡那些碎片。
“你怎么在这里。”
女子的质问声似乎还带着颤抖。
容肆没有回答,只是拿着托盘,将那些碟碗残片一一捡起。
“我在问你话,你别捡了。”
一只手打掉他手中的碎片。
锋利的碎片尖刺入他的指尖,划破细嫩的皮肤,鲜红,低低落下。
“你”
略带不忍的声音传出。
容肆抬头,漆黑的眸子似乎闪着星曜。
“离别四年,徒弟想着给师傅做最喜欢的点心。”
云芥微怔地看着他。
“这是一大早,徒弟亲自去厨房做的,想让师傅尝尝,不曾想”
听到是他亲手做的,像是听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一样,云芥表情瞬间苍白起来。
“我不想吃”
“为什么。”
容肆看向她。
“这么久了,师傅难道没想过容肆吗。”
云芥莫名颤抖。
“没有。”
甚至都不愿跟他再多一点虚假掩饰,脑海中只要浮现出那梦里的情形,她就想从他身边逃开。
“容肆,你逾越了”
她声音冰冷。
四周仿佛都凝固住了。
“是吗。”
容肆忽地轻笑出声。
“师傅,还真是连谎都不愿意对我撒呢。”
看向她时,眼里,闪过忽明忽暗的东西。
“看来,柳温白说的都是真的。”
“师傅你这四年,当真是做梦都想杀死我。”
闻言,云芥蓦地瞪大双眸,定定地看着那笑容越发熟悉的少年。
柳温白要走了。
他来辞行时,云芥正在想容肆。
对于柳温白的突然辞行,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知道,留是留不住他的,他这个人向来都是漂泊随意,不会被任何人事所拘,于是她只能坦然受之,祝他一路顺风。
“小心你的徒弟。”
柳温白最后留给她的话,让她心惊。
“他看你的眼神,很危险。”
这是他与云芥说的最后一句话。
至于为什么是最后一句。
那是因为,他死了。
知道这个消息离他辞行没过多久。
他动身离开的第三日,这个消息就传到了云芥的耳中。
当云芥看到他时,他已经失去了呼吸,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生气。
她还有些恍惚,不是难过,不是惊惧,而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疑惑。
大师姐云意看着失魂落魄的她,叹息着上前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小七,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唉,好生将他安葬了吧。”
二师兄云剑也开口道,语气里颇有些惋惜。
原本魂游体外的云芥却突然抬头,满是惊恐地看向他们。
“为什么”
云意和云剑满脸不明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们不问他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你们不问他的底细为何,是否还有家人在世。”
她问出自己内心的恐惧。
“你们为什么那么平静。”
平静的就好像,这事没有什么特别的。
就好像本就该发生一样。
她终于明白了违和感在哪里。
她看着大师姐和二师兄过于平静的面容。
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对于柳温白的死,那样漠然。
不,与其说是漠然,不如说是没有关系。
那是她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最让她惊异的是,她原本以为她会难过的。
但是,她看着柳温白那张脸,居然一点都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