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厂公大人(完)(1 / 2)

含黛失踪了。

当冷香哭着跑来找卫莞时,她便猜到,她定是出事了。

她之所以这般笃定,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前天夜里,她和卫阙说好的在西侧宫门处汇合,结果她在那里站了大半夜却并没有看见他的人。

待天将明亮之时,她终是明白了什么,不再继续等下去。

回来后,便发现,含黛不见了。

整整两天一夜,她都没有出现。

她的寝宫里安静的反常,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便是谢忱,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隐约中,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却又想不出来具体的是由。

冷香求着她去找谢忱。

她与含黛幼时一同入宫,又是一同被分在她身边做事,可以说是形同姐妹,现下含黛生死未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自然是要着急灼心的。

“公主,求求您,去见一见谢厂公吧,如今也只有您去说话才能让谢厂公听进去,奴婢求您了。”

卫莞看着匍匐于塌下的冷香,面上没有起伏。

她在逼她。

用她很不喜的方式。

可她却不能拒绝。

她说的没错,如今在这宫里,若有谁还能让谢忱在意的,怕是也只有她了。

倒不是她自诩有多重要。

可她就是有自信,无论发生何事,在谢忱心底,她都是不同的。

望着不住哀求她的少女,她终是起身下榻。

走出几步,丢下一句“我会去问他。”

但是至于结果如何,她就不能保证了。

谢忱坐于案前,听到下侍报卫莞来了,他轻颔首,似乎并不意外。

“大人,您是否要见”

谢忱站起身,对他轻拂手“你下去吧。”

“是。”

卫莞站在他的执司外,片刻,便见那入内传话的小太监推门而出。

“公主殿下,大人请您进去。”

卫莞不动声色,越过那替她开着门的小太监,踏入那黑漆漆的房间。

身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刚从光亮的地方进到昏暗的地方,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度睁开,总算有些适应了。

她从来都不懂他,为什么就连办公都要把自己关在这没有光亮的地方。

房间四下门窗全被黑布遮住了,幸好还点了一盏灯,不然任是她视力再好,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目光在房间打量一番,灯盏亮出,本该坐于桌案前的人却并不在那里。

一侧有悉索的声音传来,她闻声抬眼看去,便见他拢住衣襟,自里间出来。

他身着藏青色常服,倒是难得,没有再着那一身玄衣。

只是他眸色如玉,这般深色衣衫更衬得他肌肤白皙。

他拢了拢未及束起的长发,向她走来,从始至终,嘴角都噙着一丝笑意。

“你来了。”他说,语气轻缓。

卫莞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凝眉看他。

“含黛不见了。”

他平静地注视她,等她下面的话。

“与你有没有关系”她也不遮掩,直明来意。

片刻,他轻笑,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发丝,对她的抵触全然不在意。

“你难得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卫莞眉头皱起,有些不喜他这样的话。

“是不是你做的。”

她只想知道这一点,别的,都与她无关。

他静静地看着她,片刻指尖滑落至她柔软微凉的唇瓣,轻轻摩挲。

“是。”

简单的一个字,他便认了。

“她人在哪”

“死了。”

即使早已经猜到了结果,可真当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没能忍住狠狠地颤抖起来。

谢忱低首,脸颊轻贴着她的,气息均匀、

“她该死。”

他这般说着,语带呢喃。

“所有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都该死。”

他处死的,不过是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可她是你的人”

卫莞简直不能想象,他是如何对她下得去狠手,明明,她本就是他身边的人。

含黛是他派过去她身边的,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而他也从没有刻意隐瞒过这一点。

他笑,语气凉薄。

“认不清主子的狗,留也无用。”

他这话仿佛是在怪她。

卫莞一手拂开他的手,猛地向后退去一步,怒道“她根本就没有错,她只不过是归从于 我,只不过是愿意为我做事,所以,你便杀了她谢忱,你真是个疯子,一个冷血残忍,彻头彻 尾的疯子”

谢忱眉梢微挑,仍旧笑吟吟地看着她,语气轻柔道“阿莞,你当真要为这么一个东西跟我置气么”

卫莞胸口起伏不平。

他怎能用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去谈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她不动,片刻,他的目光渐渐转冷。

嘴角是讥消。

“她便是听从于你,也是应当的,我从未因此而对她有多斥责。”

“只她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就将那不该有的念头动到你身上。”

他的话让卫莞一怔,有些不解他话中的含义。

他看着她,眉眼缓和下来。

“阿莞,你知不知道,她死前,腹中胎儿已有三月大了。”

“”

卫莞闻言,霎时瞪大眼眸,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第一反应,是他骗她。

可是这个念头也不过转瞬即逝,原因只在于,她太过了解她,他若是做了的事情,若非不想承认,只会避开,而不会为此编造谎话。

所以,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良久,便听她问道“是谁的”

谢忱目光如水般看着她“这后宫之中,阿莞觉得,她能接触到的男子,还会有谁”

有些话,根本不用他明说,卫莞便已明了。

心口处是钝钝的痛,压的她有些喘息不过来。

脑海中闪现过那人的音容笑貌,那般殊丽生动,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骗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已经,没人可以依靠了,为什么他还要骗她

谢忱看着她慢慢滑落在地,便弯下身,将她环住。

他的怀中仍是她熟悉的味道,温暖而安心。

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流出,她不想哭,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太过痛恨,也太过无力,以至于让她连歇斯底里都没有气力。

“卫阙他为什么要骗我”

究竟为了什么,可以让他对她这样狠心。

她想不到,也不愿去想了。

什么都是假的。

她周遭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喜欢,什么在意,什么承诺,全是假的。

她的指尖透过丝滑的衣袖嵌入他的肌肤里,那样用力,张口便咬住了他的脖颈,狠狠地,似 乎用尽全力。

而他从头至尾都只是眉眼轻弯,任由她为所欲为。

那点痛楚与她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卫莞发了狠,直到口中尝到了咸腥味,那是他的血。

但她却没有松口,只是不自觉地就放松了力道。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颤抖的舌尖就触上了被她咬过的地方。

温热而湿润的触碰引得谢忱轻轻低吟,环住她的手越发收紧。

“阿莞”他叫她,声音难耐,似乎想把她揉碎在身体里,让她再也不能离开他。

“谢忱,如今你满意了。”卫莞低声轻嗤。

“你终于把我身边的人都清的干干净净,让我只能孤身一人了。”

如此,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谢忱却只是环着她道“阿莞怎么会是一个人。”

卫莞轻笑,那样冷漠。

“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为了什么,让他这般不计代价。

她很想知道。

“我只怕你离开我,也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温柔,她却是再也不愿听信了。

“真可笑。”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站起身。

“我那么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并没有出现。”

“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再也不用出现了。”

说完,她转身,推开门,决然离去。

原处,谢忱缓缓起身,面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早已预想到的情形,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们两个,都太过极端。

所以,总要有一方肯先放下一切。

而这个人,只能是他。

三日后,卫莞自请入章台山陪皇祖母吃斋礼佛,同时也是为先帝守孝。

新皇无理由反驳,也便应允了。

卫莞动身那日大雨滂沱,从始至终,谢忱都没有出面去送她。

这对她而言,却是最好的情形了。

他坐在他朝思暮想的权势之位,而她只想要退出这片宫墙,离他越远越好。

卫莞便是这么一个人,若是真的铁了心地认准一件事,便是再如何都拉不回来。

她这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她隐于寺院,整日茹素念经,褪去那身华丽宫装,她与三年前的那个公主殿下,已经相去甚远。

皇祖母在一年前去世,她亲手为她料理了后事,甚至未曾惊动朝廷那边。

卫阙来了几次,想要见她,都被她回绝了,她如今,心已死,过往执念,全然放下,对他,不怨不恨,却也不愿再见。

她在山寺中,虽然消息封闭,却也并非全然与世隔绝。

所以,京中有何大的动静,她都是知道的。

比如,三年前,在她离去后不久,陈公一家便被满门抄斩。

她所知道的,三朝元老陈公,就是谢忱心心念念要报仇的仇家。

十几年前,谢氏家主被冤入狱,谢氏一族便在陈公的上书下,除却幼童,满门抄斩,而年幼的得以存活下来的谢氏族人,女的被送至勾栏酒肆,成为雏妓,男的则送入小倌馆,以供有特殊喜好的达官显贵亵玩,

除了入小倌馆,还有一个选项可选。

那就是入宫,受下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