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林蕊的建议为贾校长打开了新思路,校长他老人家胃口大开, 竟然足足点了十块钱的串串香。
林蕊深深地担忧他今明两天的出恭问题。
据说每个到重庆出差的人, 都要经历一场生命的洗礼呀。
少女吃完一串鹌鹑蛋,打了声招呼, 溜溜哒哒地上楼去了。
苏木一抹嘴巴, 拎着两只书包赶紧跟上。
直到房门合起, 他才疑惑地问林蕊:“贾校长问你这些做什么还有,他怎么跟姑爹在一起呀”
难不成江州大学也欠了钢铁厂的债那也没有欠债的追着讨债的跑的道理。
少女嘴里头含着牛奶糖, 声音含混不清:“这我哪儿知道啊我爸又没告诉我。”
哼哼, 猜都不用猜。集邮的主要人群是哪些人啊政府机关工作人员,高校教师, 总之这算是个雅趣。
她爸出去这么长时间,手上肯定收到了好货, 当然得趁早出手。
别以为她不知道,今年政府又出了新规定,允许自由买卖邮票了。
哎呀呀, 他爸总不能白给厂里头忙碌吧。
苏木怀疑地看着她,完全没办法相信她的话。
按照蕊蕊的好奇心,但凡她不知道的事情, 除了学习以外, 她肯定要摸的一清二楚,才能安生下来。
林蕊含着牛奶糖吹口哨,翻出书包中的练习册,一边转着笔, 一边看物理题目。
哎呀呀,电路图可真是烦人啊。
她从镜子里瞥见少年满脸深思的探究表情,故意逗弄他:“怎么啊,我太好看,你看呆了啊”
说着她还半咬著嘴唇,故意冲镜子里头的少年眨眼睛。
苏木的脸一下子烧成了红霞,红的滴血的那种。
少年人匆匆拎起自己的书包,慌慌张张地往屋外走,嘴里头还嘟囔着:“我得带着无可订正试卷。他基础差,很多东西不会的。”
门板一合上,林蕊高兴地在床上直打滚。
哼哼,傻样
谁再说苏木比她聪明,她保证糊那人一脸。
分明就是个傻子嘛。
苏木出了房门,依然耳朵跟脸都发烫。
他生怕叫小师弟看出端倪来,又急急忙忙转进卫生间里头,狠狠洗了把冷水脸。
少年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压根不敢看浴室的镜子。
只要他眼睛一碰上镜子,那上头就自动浮现出蕊蕊冲他眨眼睛时的模样。
她眼睛水汪汪的,还咬了嘴巴呢。
少年的脸又腾的一下红了,怎么洗都没办法再白回头。
他只得扒下衣服,直接冲了个澡。
冰冷的自来水激到他身上时,少年人心里头冒着的那股邪火还算勉强被浇灭。
苏木靠着梳洗台,大口喘粗气,两只眼睛瞪得死大,里头布满了血丝。
浴室的灯开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飞蛾拼命往灯管子上撞。
少年张嘴巴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只能嘀咕着咒骂一句。
灯管也是不能看的,看着看着,上头就浮现出蕊蕊的笑脸。
她简直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罪魁祸首在外头不耐烦地喊:“好了没有你到底要上多久的厕所啊”
苏木浑身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跳起来。
他落地的时候没掌握好落脚点,脚下一滑,刺溜着往前头。
情急之下,他拽到了衣架,直接将架子带的掼倒在地,发出嗵的一声重响。
林蕊吓得不轻,下意识就拧开门把手冲进去:“怎么啦”
苏木连痛都顾不上,本能的捂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啊”的一声叫出来。
少年羞愤得恨不能挖个地洞直接钻进去,简直快要哭了:“谁让你进来的”
林蕊扫了眼小裸男,清了清嗓子:“谁知道你上个厕所还要脱光了啊。”
“我洗澡呢”苏木悲愤。
少女狐疑地看着他,丁点儿不怕长针眼:“你昨晚上才去澡堂洗的澡,现在又要洗”
少年,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姐姐怎么不知道
难不成他有什么隐疾
浴室里头的热气都散尽了,他还光着身子,到底瞎折腾什么呢,也不怕冻出毛病。
林蕊狐疑地上下打量苏木,决定委婉点儿劝告年轻人,这个万一有什么毛病,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得早点治。
苏木羞愤难当,低吼道:“出去啊,我还没穿衣服呢。”
林蕊啧啧,男子汉矫情个什么劲,她又没想看什么。
看他那副惨遭调戏的良家妇男小可怜模样,她就是想看也看不到啥啊。
少女随手摘下大毛巾丢给少年:“赶紧重洗一下吧,摔在地上也不知道脏。”
浴室的门重新合上,苏木一屁股坐在地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脏。
林蕊哼着小曲儿往楼下走,准备去二楼上厕所。
结果二楼爆满,厕所门口还排了几个人。
少女无奈,朋友饭店主人意识的又溜溜达达地下了一楼。
林建明送贾校长出店门。
贾校长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目光恳切地看着林建明:“这个提议,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好好地考虑一下。”
林建明沉默,门外响起汽车鸣笛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路灯暗淡,照得工程师的脸也晦暗不明。
他微微蹙额:“不是我畏惧困难,只是我实在不懂生产经营。还请组织上好好考虑改派懂行的同志去吧,这样恐怕比较好。”
贾校长摸出香烟,抽出一根给林建明,自己也拿了一根含在嘴里头。
他主动帮林建明点了火,然后自己深深地吸了口烟,这才说话:“林工,生产经营的头脑,你有的。”
烟头一明一灭,那红光一闪一闪的,意味晦涩不清。
林建明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吸着香烟,不接话。
贾校长也不着急,就这么一口接着一口抽香烟。
林蕊站在店堂内眯起眼睛,看着外头沉默站立的两人。
她心里头叹气,香烟果然是社交的重要媒介。
像这种情况下,两人手头要是没有根烟,傻站着沉默不语,该有多尴尬。
林建明抽完整整一根烟之后,贾校长才好整以瑕地丢开自己早就掐灭的烟头。
“倒卖国库券是违法的,林工,你要爱惜自己的羽毛啊。”
林建明看着手上的烟屁股,沉默不语。
贾校长自嘲地笑:“也是,得先活下去才能谈发展。”
饿死了,羽毛再好看都是白搭。
他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林工,好好考虑一下组织上的建议。你有经济头脑,有技术,也懂管理,你是最合适的经营人选。”
林蕊眼睛都要瞪酸了,试图无师自通,学会唇语。
奈何姑娘她虽然天资过人,但委实缺乏学习上的点,愣是只能看见两人的嘴巴一张一翕。
至于他们说什么,她却一个字都辨认不出来。
林蕊跑到王奶奶身边,好奇地追问:“奶奶,这人找我爸干什么呀”
这倒卖邮票,需要表情这样严肃吗
王奶奶好奇地抬起眼睛:“他不是来找你的吗他说江州大学要开少年班呢。”
林蕊差点儿没当场摔倒。
奶奶,我谢谢您老人家的厚爱,咱说点靠谱的事情好不
王奶奶乐呵呵的:“咱蕊蕊这么聪明,脑瓜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怎么就不能上少年班”
这要论起赚钱的小机灵劲啊,大学生们还比不上蕊蕊呢。
林蕊赶紧求饶,直接拽了面纸往厕所跑。人有三急,实在憋不住。
等她出来的时候,饭店门口已经空空如也。
贾校长消失了,林建明也不见了踪影。
目送贾校长离开后,林建明并没有转身回饭店。
他在屋外站了会儿,抬头看看天,既没见着月亮,也没看到星星。
倒是昏黄的灯光,给了他以温暖的慰藉。
人到中年的男人慢慢抬动脚步,走向了街角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
饭店有电话,只是他现在不希望跟妻子的谈话被其他人听见。
电话响了没几声,对面就传来妻子的声音:“喂”
林建明清了清嗓子,放柔了声音:“你休息了没有”
“还有点儿书要看,明天有场小考。”郑大夫敏锐地感受到丈夫情绪的波动,轻声问,“怎么啦”
林建明使用了个比较含混的说法:“咱们的事情恐怕要暂且停一停,今天组织找我谈话了,意思是想让我接手红星纺织厂。”
所谓的红星纺织厂,其实是一家街道工厂。
它隶属于江州纺织厂这艘超级航母,主要任务是安置纺织厂正式职工的家属。平常依靠从纺织厂手中接一些零散活计,来维持生产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