坻川大汗王看着前面的老者。
他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是却又听得清楚
那怒吼,仿佛响彻天地。
神武。
是那两个秦人的语言,真的是可怕的军队,坻川大汗王沉默,箭矢破空的声音将一切都压下,过于密集而急促,竟仿佛没有半点的声音一般,他看着那老者赴死,满目尊敬。
张纛双目中的火焰倒映着覆盖天地的箭矢,一片宁静。
结束了
死寂之中。
但是就在这死亡般的寂静,在黄沙滚滚之中,在那陡然急促的箭矢破空之中,同样声嘶力竭的回应之音,再度响起。
“神武”
“在”
张纛的视线陡然汇聚。
坻川大汗王猛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轰轰轰
仿佛神话再度重现于地,赤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天地之间,雷霆呼啸,然后在锁链鸣啸的声音当中,那火焰,那雷霆,那散落的星光汇聚,化作了一头巨大的麒麟,麒麟按爪,旋即昂首咆哮。
昂首咆哮,背后的剑阁之中,灼热的光芒绽放。
凌厉的剑光瞬间掠过天地之间。
完全状态解放的神兵,即便放在远古,仍旧是第一等的兵刃,一道天下第一神兵的剑意燃烧,将箭矢尽数燃成了灰烬,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张纛的旁边,在老者摔倒之前,手掌紧紧地握住了大蠹。
于是那面旗帜再度高高扬起。
张纛的视线抬起,看着旁边,熟悉的侧脸弧度,熟悉的眉眼,老人的双眼瞪大,身躯微微颤抖着。
“你,你是”
王安风并没有直接回应,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伴随着某处文士沉静的目光,虚空之中,虚幻转化为现实,墨色的钢铁出现在了这个天地之间,沉重而坚硬,组建成了一套完整的铠甲,张纛神色动容,那铠甲如此地熟悉,如何能够不熟悉。
“明光铠”
匈族汗王神色骤变,仍惊疑不定,喝问道
“你究竟是谁”
“神武,披甲”
咔擦一声,铠甲自空中分解,飘向一身黑衣的青年。
蓝色的雷霆于大地之上咆哮,然则咆哮的雷霆却如此地沉静,伴随着肃杀的鸣啸,铠甲覆盖在了青年的体魄之上,铠甲之上,电浆流转。
张纛看着那背影,这背影太过于熟悉。
看到他衣襟上的白玉牌,看到上面因为动作而出现的那几个字。
王氏,王氏
张纛视线恍惚了下,这铠甲的主人似乎从昏黄的时光中走出,面对无数的敌人,仍旧无所畏惧,虔诚而傲慢,睥睨而从容
谁人一战
那是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的声音和语言,伴随着雷霆,那是整个神武府中,无坚不摧的矛,而那阔别已久的声音现在再度在脑海中出现,伴随着冰冷而干燥的空气。
神武的意志会消失吗
有人似乎发问。
记忆和现实,两道声音,同样的背影,同样的雷霆,一般无二地响起。
它们隔了二十多年的漫长时间,如此回应。
“大秦,忘仙郡”大秦,宁青郡
“神武府,王安风”神武府,离弃道
哗啦
最后的铠甲契合在了身躯上,猩红色的披风翻卷着从老人的视线前面飞过,仿佛从记忆之中走出。记忆和现实在下一刻会合在一起,他几乎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只是有人暴喝。
“在此,应战”
当
沉重的大纛被更为年轻更为有力的手掌抬起,然后砸落在战场之上,清脆的声音传出,一下一下,肃杀如战鼓。
张纛看着那旗帜。
再一次地,泪水并非因为痛恨和屈辱而肆意地流淌。
他曾经被整个江湖放弃,半生所求毫无半点意义,但是,是的,新的梦想和意义,无比的信任,在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重新拥有了。
“张霄,我可以将这大旗托付与你吗”
“你我同袍,再并肩。”
浑身战创的老者泪流满面。
此生潦倒,曾因爱恨情仇而狼狈不堪,曾为了天下大义而辗转战场,也曾为了在乎之人同袍兄弟,不顾一切,然则不需否认或者辩解,痛苦,无比痛苦,但是不需辩解,亦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足够热烈灿烂,足够血腥肮脏。
这便是张纛。
数千步之外的吕映波,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倒影们一片片崩碎,那些不甘的,即便是破碎,仍旧抓紧了兵器的人,那些挣扎的,满是血污的倒影,神色逐渐变得平和,消失不见。
满足了啊
若真是从死后之地中归来,那么想必也就只有这样的问题了。
你们还好吗
神武还好吗
是吗
那么我们也就满足了,再也没有半点的遗憾。
吕映波茫然无措,她看到那本能存在的造物,嘴角浮现一丝安静的微笑,他的脸上是血污,衣衫残破,却仿佛在死前,看到了最为美好和最为向往的东西,笑意温和而干净。
天下纷争,何得康宁
天下纷争,已得康宁。
大秦。
永安。
他们曾是上一个时代,最为杰出而骄傲的战士,战死之时,仍旧怀揣着的大志和骄傲,二十三年的思念和不甘,于此化作流光消失不见,彻底的,最后一丝丝的痕迹消失不见。
而在这个时候,苍老的手掌终于不用再孤单一人支撑着那样沉重的旗帜,慢慢滑落,苍白的发沾染了鲜血,散落在他的背后,手掌上,老人泪流满面,满足地低语。
“啊啊”
“这一次我没有遗憾了”
三十年江湖客,十年神武卒。
曾经最无法接受神武府消失的老人,在以一人之力阻挡万军之后,流着眼泪,说着这一次再也没有遗憾了,失去了最后的气息。
神武大纛重重砸在了地上,仿佛战鼓。
有后继者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前面的万骑精锐,向着天上天下宣告。
“神武”
“张,纛”
当
s:今日的更新奉上
错就是错了。
重新认知自己的张纛,便是幸存,不会苟活。
字数不多,但是,真的难写